黃樹堅:有志氣的語言群體 應有所堅持
今日中小學教授的中文,大都是以北方語言為基礎的「白話文」,拔萃男書院前中文老師黃樹堅否反對「普教中」(以普通話教授中文)?
反對「普教中」 擔心粵語滅亡
黃老師說:「我是百分之一萬反對的。」儘管目前本港中學中文科仍然主要以粵語授課,但他覺得情況已不容樂觀。「早在2009年,我已經提出反對(普教中)。當時我已預料到,沒什麼人會覺得我說的話是對的,更有人對我說:『(廣東話)點會滅亡呀?』不過,近幾年,有部分文化界人士在報刊發表文章,表示擔心粵語會滅亡,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大家警覺性強了,希望挽救粵語;壞事,就是我的看法沒有錯,即粵語有滅亡的危險,我是寧願自己看錯的。」
佩服猶太人 努力保護希伯來文
記者又問,現在語言也許並非一人一邊,非此即彼,都是互相交流、互相滲透的?
黃老師同意,自古以來,語言都有「混和」的情況,這是很自然發生的,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你覺得你的語言有危機,那就是另一回事」。「幾百年內,估計不會有人會覺得普通話會滅亡,因此,普通話跟別的語言『混和』,目前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正如我所說,粵語正在滅亡的當下,我們還去其他語言『混』,愈『混』,粵語中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消失得愈快,我們還要去『混』嗎?譬如說,我們都說『今天、一天、天天』(不說『今日、一日、日日』),結果會怎樣?這個時勢由不得我們隨便。因為自古以來,認真地保護自己語言的人很少,所以現在才要找。相反,如果自古以來所有人都有很強烈的意願保護自己的語言,那就會減少『混和』的情況。是否不混和其他語言便『死得』呢?你看看以色列的猶太人,人家可以『復活』2000多年歷史的希伯來文,我們是否應該對這些人重視自己根源的意志表示欣賞呢?我就超欣賞了」。
莫理斯:學普通話不必摒棄粵語
黃老師的高足莫理斯博士補充,現代希伯來語跟古代希伯來語難免有些不同,但全球各地講「本土」語言的情況並不鮮見。「例如我的爺爺是威爾斯人,他在20世紀初已來港。家父小時候跟他說粵語和威爾斯語,不說英語。儘管威爾斯人至今都會說威爾斯語,但並不排斥英語,因為這是需要,而說威爾斯語,則是民族自尊的表現,正如蘇格蘭人、愛爾蘭人會說自己的語言,但他們也同樣會學、會說英語。如果廣東人在學說普通話的同時,不摒棄自己的語言,那便是最理想的」。
要用自己的語言 解讀整個宇宙
黃樹堅老師進一步解釋他的理念:「很多時候,我們做什麼事,是視乎我們需要的。然而,有些原則,我們是否應該超越純粹的『需要』去堅持?無論是否『陽春白雪』,我們也是要堅持去做的,不可能因為有些人覺得『曲高和寡』而不做,能夠做多少便做多少。既然粵語(保留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有價值的,我們就應該保護,而不是環境如何變,潮流如何變,我們就純粹去適應就好,這不是有志氣的做法,有志氣的語言群體應該怎樣?應該說:我要用我的語言,來命名整個宇宙的一草一木;我要用我的語言,去解讀整個宇宙的任何事情;我要用我的語言,去演繹這個宇宙。每一個有志氣的語言群體,都應該這樣做。」
「扭計骰」音義俱佳 是粵譯上品
他強調,這樣做並不會令彼此產生衝突,「英國人用英國人的語言描述這個世界;中國人用中國人的語言描述這個世界,有衝突嗎?沒有!問題是你有沒有志氣,就像百多年前,中國人給洋人打敗,如果沒有志氣,就全部改學英文好了,不必再說中文。如果當時中國人這樣想,現在我們就只會說英文。人就是要有自己的堅執,對自己負責,對自己的語言文化有承擔。無論別人怎樣看,我都要有這種堅執,要有自己的價值,就是不要變成『別人』,這才是有志氣的語言群體的態度。」
「舉個例說,我很佩服翻譯『扭計骰』(Rubik’s Cube)的人,真係『冇得頂』,應該頒個獎給他。超有創意,是真正的粵語。這個立方體,英文又稱為Magic Cube,普通話就叫『魔方』。然而不知是誰,他用自己的角度去理解,因為這玩意是要『扭』的,無論Rubik’s Cube還是Magic Cube,抑或『魔方』,都帶不出『扭』的訊息,但『扭計骰』帶出要『扭』、要『諗計』,是『骰』狀物體的訊息,真正令人擊節讚賞。這就是有志氣的語言群體應該做的事。」
黃老師又解釋,那些廣東沒有的東西,例如「冰糖葫蘆」本是北方小吃,他不會反對用原來名字。不過,如果像Rubik’s Cube這樣的舶來品,能夠取一個音義俱佳的粵語譯名,他當然會「拍爛手掌」,但自己本來有的,例如「今日」、「一日」、「日日」這樣古雅的詞語,起碼不要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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