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白：鴻茅藥酒靠什麽壯的膽？

廣東醫生譚秦東怎麽也不會想到，因爲在網上發個帖子質疑鴻茅藥酒，自己就被內蒙古凉城縣公安局給跨省抓走了。

事件曝光，輿論嘩然。很多網民不解：究竟是什麽力量，能讓內蒙古警方奔波數千里、穿過整個中國，去抓捕一個帖子只有兩千點擊量的普通醫生？

回答這個問題前，先來看看鴻茅藥酒是如何發家的。

說起內蒙古鴻茅國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鮑洪升，可是個「傳奇人物」，在他早年的創業史中，曾經做過「婷美」保健內衣、「美福樂」减肥産品等等，雖然多次因誇大療效、虛假宣傳被工商部門查處，但鮑洪升總能換個行業繼續賺錢。

2006年，鮑洪升接手了當時瀕臨破産的鴻茅藥酒廠，利用自己的營銷手段，不僅扭虧爲盈，而且讓鴻茅藥酒成爲全國知名品牌，其零售規模現已超過50億元。

在宣傳廣告裏，鴻茅藥酒就是一瓶「神酒」，不僅含有67種珍貴藥材，還在清朝道光年間被欽定爲宮廷禦酒。此外，鴻茅藥酒斥資過百億，在中國電視劇中大量植入廣告，並請來張鐵林、陳寶國、德德瑪等老牌明星爲其代言。

中藥、宮廷、電視劇、老明星，堪稱鴻茅藥酒宣傳的四大法寶，都是針對中老年群體的精准投放。對於普遍缺乏科學知識和分辨能力的中國老年人來說，鴻茅藥酒究竟有沒有療效、有什麽毒副作用，他們幾乎一無所知。

身爲醫生的譚秦東在網帖中指出，人在步入老年後，心肌、心臟傳導系統、血管等發生變化，而有高血壓、糖尿病的老年人尤其要注意不能飲酒。「鴻茅藥酒」的消費者基本是老年人，該酒的宣傳具有誇大療效的作用。

而且，鴻茅藥酒的産品定位十分模糊。說它是酒，却「沒有它治不了的病」；說它是藥，又「所有人都能喝」。游走在監管的灰色地帶，鴻茅藥酒打造神話的同時，也誤導甚至欺騙著消費者。

事實上，鴻茅藥酒廣告曾被江蘇、遼寧、山西、湖北等25個省市級食藥監部門通報違法，違法次數達2630次，被暫停銷售數十次。然而，內蒙古食藥監管理局作爲監管部門和廣告批文核准部門，却一路爲鴻茅藥酒廣告「開綠燈」。不僅如此，鮑洪升本人還榮獲了2017內蒙古年度十大經濟人物。

在這次跨省抓捕譚秦東的隊伍裏，不僅有警方便衣，還有鴻茅藥酒廠的人。而面對輿論鋪天蓋地的質疑，內蒙古警方仍然堅稱「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背後的動機引人深思。

凉城縣政府的工作報告顯示，鴻茅藥業2017年上繳稅收高達2.7億元，而凉城縣2016年全年的公共財政預算收入也不過4.08億元。今年，縣裏更提出了「全力扶持鴻茅國藥公司滬交所A股主板上市，年內實現IPO排隊」的豪邁口號。

不僅如此，凉城縣還建有「鴻茅文化館」，縣委宣傳部爲藥酒發明者王吉天的塑像撰寫碑文，領導更是親筆爲文化館題寫館聯：王吉天組方選材六十七味，鴻茅酒濟世惠民二百餘年。

對於經濟欠發達的內蒙古凉城縣來說，鴻茅藥酒既是地方的名片，也是財政收入來源。醫生的質疑打破「神藥」光環，砸了人家的飯碗和招牌，被跨省抓捕也就不難解釋了。

俗話說喝酒壯膽，對鴻茅藥酒老闆來說，給他壯膽的顯然不是藥酒，而是地方政府和企業之間特殊的政商關係。企業是政府的提款機，政府是企業的保護傘，這種政商關係一旦形成，就能輕易動用公權力打擊質疑者，給資本保駕護航，最終爲此埋單的，當然只能是廣大消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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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本網獲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