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正龍：美國能滿足俄羅斯的安全關切嗎？

 

在去年6月美俄總統會晤時，美國總統拜登提出美俄應建立「穩定和可預測的關係」，並得到俄羅斯總統普京的正面回應。但如何實現這一目標，除舉行戰略穩定磋商外，美俄並沒有提出任何其他具體措施。俄美關係也沒有出現止跌回升的跡象。

然而，俄羅斯通過採取主動行動，正引領事態向俄羅斯設想的方向發展。上月初俄羅斯在俄烏邊界集聚兵力，俄烏關係驟然緊張，戰事大有一觸即發之勢。美國警告，如果俄羅斯對烏克蘭動武，美將對俄實施最嚴厲的經濟和金融制裁，令其付出“沉重代價”。而俄羅斯否認有發動入侵的計劃，反敦促美國和北約提供具有法律約束力的保證，來阻止北約向烏克蘭擴張和部署聯盟武器。

接着，俄羅斯於上月中向美方提交了《俄羅斯聯邦和美利堅合眾國之間關於安全保障的條約》草案和《關於俄羅斯聯邦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成員國安全保障措施的協議》草案。兩份文件詳細羅列了俄羅斯的安全要求，如停止北約東擴、結束美國和盟國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永久凍結在前蘇聯領土上的北約軍事基地和武器系統、禁止在歐洲部署中程導彈等。為防止美方泄露和歪曲其立場，俄方還全文公布了兩份草案內容。

根據普京提議，俄美元首於上月底舉行電話會議，雙方敲定俄羅斯和美國將於1月10日在日內瓦舉行戰略穩定會談。隨後，俄羅斯於1月12日在布魯塞爾與北約舉行會談，接着於1月13日參加在維也納舉行的包括美國和其他歐洲國家的更大範圍的歐安組織會議。

俄羅斯下先手棋的驅動因素是多方面的。一是俄羅斯被逼到了牆角。普京親身經歷了北約四次東擴，現在北約部隊已儼然駐紮在俄羅斯家門口，北約軍機和艦船不斷在俄羅斯邊境挑釁滋事。二是烏克蘭成為俄羅斯最後一個緩衝地帶。西方軍事顧問、教官、武器和彈藥大量湧入烏克蘭。如果北約向烏克蘭提供導彈，4到5分鐘就能飛到莫斯科，俄羅斯還能往哪裡退？無處可退。三是過去兩年來，烏克蘭不但沒有執行《明斯克協議》，反而試圖推翻該協議。俄羅斯深感不從根本上切斷美國對烏克蘭的軍事支持，烏克蘭問題不可能得到解決。四是全球戰略穩定受到破壞，俄羅斯不得不接受華盛頓退出《中導條約》和《開放天空條約》的既成事實。

當前，俄羅斯絕地反擊，主要採取以戰促談的辦法。普京日前警告說，俄羅斯已經“退無可退”，如果西方繼續“侵略行為”，俄方準備採取適當的軍事手段來回應。

對俄羅斯的安全關切，拜登沒有拒絕，而是支持與俄羅斯展開談判。美方的主要考量有以下幾點。首先，美國在烏克蘭沒有重大的國家安全利益。儘管美國承諾要維護烏克蘭的領土和主權完整，但美國不會花費大量的資金和人力資源介入其內部事務，更不會派軍隊保衛烏克蘭而與俄羅斯開戰。

其次，烏克蘭加入北約有一定標準。1995年北約就擴大問題明確規定了接納新成員的條件，其中指出，申請加入國家應首先解決“民族爭端或外部領土爭端”。按照目前烏克蘭狀況，這一規定或可無限期地推遲烏克蘭加入北約，而又不會關閉北約的大門。對此，美方曾明確表示，10年之內烏克蘭不可能加入北約。

去年9月，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訪問美國，意在確保烏克蘭在加入北約方面取得進展，說服華盛頓參與“諾曼底模式”會談，早日結束烏東衝突，同時了解拜登政府對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項目會作多少讓步。澤倫斯基的三個期望都沒有獲得美方的明確答案，空手而歸。澤倫斯基此次訪美具有重要的指標意義，充分說明美國在事關烏克蘭一系列問題上的立場。

再次，現有全球戰略穩定需要再平衡。前任特朗普政府任意妄為，頻頻退群，對全球戰略穩定造成損害。俄羅斯的關切存在一定的合理成分。

最後，與俄羅斯建立“穩定和可預測的”關係符合美國國家戰略利益，有利於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以便美國集中精力，全力投入東線的競爭和對抗。

當然，除看清美俄走到談判桌前的內生原因外，同樣重要的是要認清橫亘在美俄面前的障礙，如結構性矛盾、互信鴻溝、美國反俄勢力對拜登政府的牽制等。所有這些因素都決定了美俄談判將充滿跌宕起伏，不會是一路坦途。對於俄方開列的安全要求清單，美方也不會照單全收。不然，俄方提供的草案文件就成了最後通牒。這一定是一個有予有取、討價還價的複雜過程。

果然，10日舉行的美俄戰略穩定對話——這也是美俄第三輪戰略穩定對話——雙方只是重申各自的立場，並沒有取得任何突破。

不過，美俄也沒有關上對話的大門。俄方重申不會威脅任何人，也不會對任何人發佈“最後通牒”。俄方認為，雙方依然有可能達成協議，這需要兩國相互妥協，尊重雙方共同的利益。美方表示，如果俄方採取措施緩和當前緊張局勢，把部署在俄烏邊界的部隊撤回軍營，所有問題的討論將更快更深入。

美俄談判如何到達彼岸，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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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中美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