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慶成：新香港人

中國政府上個月底通過修改香港選舉制度方案，亮點之一是重新構建選舉委員會的組成。除了改變以前偏重大財閥的格局，也大開「綠燈」讓更多新的中國大陸移民有望晉身選委會。「新香港人」群體在香港政壇異軍突起，隨即受到了社會的熱議。

若回顧歷史，大陸移民這次在香港突然崛起並不令人意外。自開埠以來，香港一直接收大量來自各地的新移民，如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就有大批從大陸逃避飢荒而來的難民。他們很多人後來憑藉自己的努力成為社會名流，影響香港政經界至今。

不過，仔細比較新舊兩代移民的話，還是可以看出兩者稍為有些不同。在以前移居香港的大陸居民，多是來自低下階層。近年赴港的大陸移民，則有不少是高學歷的精英或者有錢人。由於背景不一樣，雙方對融入香港的心態也有所不同。

在以往，大陸新移民初來乍到，由於教育水平低，在社會上感到被邊緣化時，往往會主動轉換觀念，尊重香港習俗，積極學習方言，熟悉規則，以求儘快融入社會。

至於少數不喜歡融入香港的大陸移民，則會選擇蝸居在小區，過着單調而平凡的生活。我身邊不少朋友的上一輩祖父母就是這類人。他們的語言、熟悉的社會制度、生活習慣，一直未能與香港的模式接軌，每天來回的路徑只是家裡和菜市場，成為社會的邊緣人物。

在學術上來說，前者被稱為「大熔爐」，後者則是「沙拉盤」，即在主流社會之外仍然維持着自己的原樣。大致而言，老一輩的大陸新移民群體雖然在香港社會間中受到歧視，但和本地人相處尚算和平。

然而，隨着近年南下移居香港的大陸人人數急增，再加上中國大國崛起，新的移民群體也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以我認識的一些大陸新移民朋友為例，他們皆充滿着聰明才智，在各行各業尤其是金融或者專業界別有着傑出表現，在業界佔據一定地位。有見香港經濟實力日漸沒落，不少人不願意融入香港社會，交往頻密的始終還是大陸友人，並與「老」香港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新的「新香港人」群體。

與此同時，隨着大量新移民持續涌人，近年來「新香港人」群體與香港本地人在就業機會、資源配額、活動空間等方面也出現激烈的競爭，甚至反客為主，使得不少港人產生身份危機感，本土主義情緒在過去10多年日益滋生，社會上對大陸移民的歧視和襲擾的事件偶有發生。

面對本地人的指責，「新香港人」反駁稱自己移民香港名正言順。他們堅信香港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這個城市的成功正是由浪接浪的大陸移民潮推動而成，港人必須接受與來自大陸的陌生人朝夕共處的事實。

「新香港人」在香港社會上受到關注的分水嶺，則不得不提2013年。當年的10月份，中共黨報《人民日報》旗下的海外版以「新香港人」形容大陸赴港定居的人士，直指香港發展正需要這些「新香港人」，引起社會極大的迴響。

早前，香港一批親北京財經界人士公開宣布創辦一個名為「紫荊黨」的新政黨，目標是希望吸納25萬名黨員，成為一個「代表香港人利益」的新政黨，進一步顯示群體在香港社會的影響力正在擴大。

平心而論，隨着人數和影響力不斷上升，「新香港人」在香港社會上發聲或提出自己的權益訴求實屬正常。尤其是前年反修例運動期間，不少大陸新移民的人身安全受到嚴重威脅，許多在港已發展成家的「新香港人」都忍無可忍，認為不能再繼續沉默下去。

北京這次扶持「新香港人」進入選委會，也表明了當局對過去24年香港傳統建制派的無能大感不滿，有意樹立以新移民為主力的另一塊建制派版塊。若再聯想起早前成立的紫荊黨，香港的傳統建制派應該開始要有危機感。

但對北京當局來說，或許仍要小心翼翼地處理新香港人接棒治港這個議題。須知道，有新就有舊，當香港「注滿」新香港人時，舊香港人和本地人又該何去何從呢？簡單把港人劃分新舊移民只會進一步割裂社會。長遠而言，新舊移民和土生土長的港人，只有和平相處並且合力貢獻社會，才是香港之福！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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