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古洞北】離半世紀家園上公屋　老村民：政府食言！

新年常說「送舊迎新」，對於古洞北即將因為新界東北發展，而要離開家園的村民，聽這句話可能份外感觸。

85歲的棠叔，住在古洞北波樓路已經有半世紀，記者乘小巴到村口下車之後，跟著腳步矯健的老人家，15分鐘才走到他的家園——猶如置身林間，屋前的空地是個大田園，周圍屹立了許多自家種的大樹，像是芒果、荔枝樹等，小路兩旁亦長滿了林林總總的農作物。

一手搭建寮屋 山竹也吹不破

前方映入眼簾的是棠叔一手一腳用木板、鐵皮搭建的家。「住這些地方是簡陋一些，但挺好住的。你們看是難看一些，我們住慣了沒甚麼感覺。」的確，日久失修，歲月的痕跡隨處可見，破舊的木板牆身，窗邊和天花都結了蜘蛛網；有些房間因甚少使用早已荒廢，也堆積雜物，沒甚打理；室內採光不足，在客廳日間都要打開光管燈照明。與附近人家的房子相比，更顯陳舊，棠叔坦言：「如果不是要拆，也要翻搭了。」但他有些自豪地說，這裡無論翻風落雨都抵受得住，四周的大樹就是天然的屏障，強如2018年颱風山竹襲港，市區豪宅商廈都吹爆玻璃及水浸，他的住屋卻絲毫無損，「不會漏水，再過十年都未必漏水。因為膠紙質素很好，是朋友給我的。」

後方小山丘是另一片天地，種滿不同品種新鮮蔬果，說得興致，棠叔熱情地在樹上即場摘個番石榴，彎下腰來割了幾棵菜心，說要給我們品嚐。

為遷拆難以安枕 曾到立會示威

有機菜自給自足，吃不完就跟其他村民互相分享；隨手樹旁撿塊大柴，就用來生火煲湯；睡覺也不在室內，而是在門口外放張大床，與星月和蚊蟲作伴，卻不怕有人趁黑打劫。這種悠閒田野生活，就是棠叔的日常。女兒早已成家搬走，如今政府發展新界東北，收回土地，棠叔也很快要與年長兩歲的太太搬到上水公屋，與鄉村歲月說再見。

「始終都不容得你不搬，其實根本不捨得搬，第一，這裡自由；第二，這裡出入好方便。加上睡覺我估肯定好過上水，這裡因為空氣好，朝早可能種種東西，或者做些其他事情打發時間，不用困在一個地方。」棠叔60年代由內地來港，以造藤維生，在古洞北一住近50年。回想當初一知道這區要發展，家園即將不保，「一晚只睡得到半夜，睡不著覺。」立法會數年前審議撥款，他還挺著年邁身軀到場請願，「嗌口號，不同意政府這樣對我們。」無奈仍是無功而還。

大屋換細屋 斥政府未兌現承諾

這屋連同大片空地，大大小小也有幾千呎，日後「大縮水」遷至上水市區只有200呎左右的公屋單位，對著四幅牆和一部電視，唯有多落樓走走消磨時間。許多人「恨都恨唔到」的一個公屋單位，棠叔嗤之以鼻，「這間屋我都要交租，你不是賠給我的！」

他又對政府配屋安排有所不滿，首先聲言當局當初答應村民，編配公屋時會將他們盡量安排到鄰近單位，方便照應，結果卻非如此，「這層樓我都不知道有無兩三個是古洞來的，大部分都是大陸來。這裡的人同大陸人有多少性格出入，是很不同的，他們好『齖齰』，不會忍讓你的。」

這憂慮是否屬實，有待時間驗證，眼前他又怒斥政府未有兌現對他們兩夫婦的承諾。「希望他日兩個年紀老，有甚麼事都有個孫上來探望，或者他來到可以在此過夜，有個地方睡覺。政府答應給我3人單位，1800元租金，我就信以為真。怎知一拿到單位，兩個人的。大佬呀！若果我知道如此，我就不會走，老實講，你儘管拆我屋便是！」另外，他家種的農作物，政府至今也未有主動聯繫他商討賠償。

「當施捨老太婆，她能住你多少年？」

棠叔說得最激氣的，是政府對老村民的無情。「有個阿婆都住了三、四十年，上次家中還發生火警。政府居然夠膽不給她屋，說她僭建，她一個老太婆怎樣僭建呢？她在古洞北住了幾十年，不說甚麼，你當施捨給她吧。她只是老太婆，八十多歲了，你當施捨她，她能住你多少年？到她去世了，單位不也是你（政府）的！」

棠叔感慨道：「發展就是發展，只是政府不要好這樣刻薄，你不要將村民這樣『糟質』吧？根本講句難聽些，香港政府是冷血的。政府官員冷血的，講句難聽一些，都不是人來的……真的好離譜。」

他說，政府提過要求他在明年2、3月限期前搬走，但上水寶石湖邨的新公屋已近乎裝修完成，始終不能白交租，相信不久後便會與太太搬到新居生活，只能「兩邊走」間中回回古洞。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古洞北的農村風貌，隨著村民陸續搬走，不消數年將成歷史，換成高聳的住宅大廈；連帶沉浸幾十年的鄰里人情味，也可能被發展浪潮洗刷得一乾二淨。在同一個城市，幾多人朝思暮想拿到一間公屋，但亦有人寧願過簡單鄉村日子。在發展的巨輪下，我們又是否有選擇的權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