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越南為何購買輝瑞疫苗？
在冠病疫情尚未平息的當下，冠病疫苗及技術成了提升國際影響力，振興經濟，甚至外交談判的重要籌碼。
今年4月27日，越南第四輪冠狀病毒疫情暴發。相較以往，此輪疫情傳播迅速，疫情源頭複雜，在短時間內病毒迅速擴散至全國26個省市，確診病例迅速增加至2089起。
根據越南衛生部分析，海陽省、安沛省、峴港市、中央熱帶疾病醫院二分院四地，是此輪疫情越南國內來源地，但疫情傳播鏈亦可上溯至印度、老撾等國。
第四輪疫情的暴發，打亂了越南政府的衛生防疫部署。在疫情的嚴峻形勢下，越南政府被迫關閉了位於北寧省的四個工業園區，實行社會隔離措施，並在擁有10個工業園區的北寧省和擁有多個出口加工區、工業園區及高新區的胡志明市，實行了嚴格的防疫措施，給越南經濟社會的發展造成了重大不利影響。
除企業停產、工業園區關閉外，越南政府還在越老、越柬邊境部署了數萬名防疫人員，設立了約1600餘個疫情防控點，試圖阻絕偷渡現象，嚴控境外輸入病例。
上述措施效力顯然有限，越柬、越老邊境線漫長，地形複雜，難以完全防止非法入境。
另一方面，越南疫苗接種率及庫存疫苗劑量嚴重不足。根據越南衛生部數據，截至5月15日，越南接種疫苗人數僅為97萬餘人，約佔越南總人口的1%。越南雖於5月17日再度從冠病疫苗全球獲取機制（COVAX）獲得168萬劑疫苗，但相較於越南9000餘萬的人口仍是杯水車薪。此外，5月7日安江市出現接種阿斯利康疫苗後死亡案例，引發了民間對阿斯利康疫苗安全性的懷疑。即便如此，阿斯利康疫苗也供不應求。
嚴峻的疫情形勢及停滯不前的疫苗接種和獲取工作，使越南政府陷入巨大的疫苗焦慮之中。在這種情況下，越南政府一反此前無視中國疫苗的態度，在多篇官方報道中對中國疫苗及其接種工作給予大量正面報道；越南總理范明政甚至公開對中國疫苗接種工作予以稱讚。外界分析認為，越南購買中國疫苗將近在眼前。
購買輝瑞疫苗附帶嚴苛條款
但出人意料，5月18日越南突然決定向美國購買約3100萬劑輝瑞疫苗，甚至啟動特別審批流程，對輝瑞疫苗大開綠燈。根據越南衛生部的談判結果，輝瑞公司將在第三季度向越南提供1550萬劑疫苗，第四季度供應剩餘劑量疫苗。
引人注目的是，輝瑞公司雖給越南以每劑6.75美元的低廉價格，但也附帶了十分嚴苛的條款。合同註明，輝瑞公司對未能如期交付約定劑量疫苗，以及因使用疫苗導致的相關風險免責。此外，輝瑞疫苗保存及運輸條件十分苛刻，須在零下75攝氏度保存，並在五天內完成注射。目前越南僅具備三台溫度可達零下86度的冷藏庫，容量僅為300萬劑。若要大規模接種輝瑞疫苗，越南仍須在醫療衛生基礎設施建設上進行巨額投資。
嚴苛的免責條款和苛刻的儲藏運輸條件及巨額的投資，凸顯了越南購買輝瑞疫苗的不合理之處。為何越南要對輝瑞疫苗敞開懷抱呢？
從越南近期的相關動作來看，選擇購買輝瑞疫苗，除為解疫情暴發的燃眉之急外，更有在經濟和政治層面的考量。將冠病疫苗技術專利權的豁免視為重要發展機遇，便是其中之一。
美國政府5月5日宣布，支持暫時豁免對冠病疫苗的知識產權保護，僅三天後，越南衛生部就迅速召開了冠病疫苗技術轉讓和生產研究計劃指導會議。衛生部長阮青龍在會上表示，要緊急談判購買最先進的疫苗技術（即信使核糖核酸，mRNA），以在越南生產疫苗，並參加世界衛生組織的技術共享機制。
5月12日，越南政府再度為接受疫苗轉讓技術造勢。越南駐世衛組織代表帕克公開宣稱，越南一家疫苗生產商表示，希望承接基於mRNA技術的冠病疫苗技術轉讓。若越南接受技術轉讓，將為區域冠病疫苗供應作出重要貢獻。
疫苗研發技術耗費了相關國家無數人力、物力資源，自然不會輕易轉讓。國際社會也不是烏托邦式的理想家園，想要獲得疫苗技術必然要付出代價。深諳此道的越南政府即使要忍受霸王條款，承擔疫苗的安全風險，也要大量購買輝瑞疫苗，目的是同輝瑞公司達成初步合作，為下一步獲取疫苗的生產技術做好鋪墊。
越南謀取mRNA疫苗政經機遇
獲取疫苗生產技術，也非越南的最終目的。在越南官方口徑當中，疫苗生產是人道主義問題，並非一國一企業之私事。然而在實際行動中，越南卻早已打好如意算盤。早在今年4月7日，由越南總理批准的冠病疫苗研發項目決定草案中，越南衛生部就提出「要加強與其他國家及疫苗製造商的合作，以獲得疫苗技術轉讓或出口由越南製造的半成品灌裝疫苗，確保從2022年起擁有足夠的疫苗」。
越南所謀者，乃是冠病疫苗技術背後隱藏的政治及經濟機遇。在冠病疫情尚未平息的當下，冠病疫苗及技術成了提升國際影響力，振興經濟，甚至外交談判的重要籌碼。一旦成為冠病疫苗的重要生產基地，越南既可解決國內疫苗短缺之急，又可順勢推行疫苗外交，提升越南在東南亞乃至國際上的影響力。除此之外，冠病疫苗生產基地的建設，還將為越南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
基於mRNA技術的冠病疫苗不僅可用於冠病防疫，更在愛之病、癌症預防治療等方面，展現出極高的醫學價值。由於生產工藝複雜，輝瑞疫苗還需要19個國家86個供應商的280種生產原料，一旦在越南投入生產，相關產業及供應鏈的建設也將提上日程。
越南民間諺語有云，聰明人從不「買牛賣香腸，買布賣衣服」，意思是在商業投資中，沒有人願意進行大量的投資，卻只獲得微薄的利潤。這句古老的諺語在今天的越南同樣有用。
截至5月21日，尚未有任何越南獲得mRNA疫苗技術的消息出現；而早在4月24日，同為東南亞國家的馬來西亞，就已批准本地灌裝中國科興疫苗的有條件註冊。德國生物技術公司BioNTech也於5月10日宣布，將在新加坡建廠生產mRNA疫苗，以滿足區域和全球供應。
競爭加劇的巨大焦慮下，越南開始四處求購疫苗及生產技術。5月17日至5月20日，越南政府接連與英國、日本、加拿大等多國進行外交接觸，甚至請求英國、日本政府向越南轉讓冠病疫苗技術。然而在此情況下，越南依然不願鬆口購買中國疫苗，其背後的原因不由得引人深思。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