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則文：日越合作：日本的東南亞布局
今年9月，日本與越南的互動頻繁，顯示了日本在東南亞發展的積極野心。9月17日，日本海上自衛隊黑潮號潛艦訪問慶和省的金蘭灣國際港口，進行為期五天的交流。此前，日本外交部長河野太郎也到訪河內，出席亞細安經濟論壇，並與越南副總理兼外交部長范平明會面。從政治和軍事上的積極交流，可看出日本重視越南的程度。
今年恰逢日越建交45周年，兩國在其他層面的合作也愈加深入。由日本協助建立的日越大學在9月份與日本最大航空公司全日空控股簽訂合作協議。日越大學是日越戰略合作的產物，該校由越南提議，在日本政府發展援助（ODA）與日企的捐助下成立，納入越南最高學府河內國家大學的體系之中。
另外，9月26日，日本國土交通部在河內舉辦「日越物流政策對話」和「低溫物流供應工作坊」等活動，邀請兩國相關單位官員和企業等參加，從民間與官方同步出發進行合作。除了國與國的合作，越南各地方省市也積極向日本伸出手。光是今年，胡志明市就與橫濱、愛知、大坂、琦玉等日本地方政府簽訂各類合作協議。
從一般角度來看，這或許能被當成亞太國家間很純粹簡單的國際交流合作。然而，從區域戰略的角度出發，可以將之視為在近年來越來越多區域局勢不確定因素影響下，所促成的鬆散戰略同盟。2017年，日越雙方有五個國事層級的互訪，包括日本天皇訪越、越南總理阮春福訪日、首相安倍晉三訪越、日本眾議院議長大島理森組團訪問等等，雙方高層互訪頻繁程度之高可見一斑。
而綜觀日越的交流發展歷程，可以發現合作的領域從過去的經貿，逐漸往軍事擴展。近幾年軍事合作項目包括海軍演習、日本港口停靠、海岸警衛隊合作協議，以及軍備和國防工業合作的討論等。從這些現象，我們可以看出日本亟欲在該地區建立影響，展現日本能為區域穩定帶來的價值。
兩國的密切合作其實可以歸功於兩個媒人，即中國和美國。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上台以來，菲律賓一改過去在南中國海問題上與中國衝突的強硬態度，180度的大轉彎，讓越南在南中國海議題上孤掌難鳴，處境尷尬，而中國也更進一步擴張在南中國海的勢力。美國總統特朗普上台不久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試圖淡化美軍在南中國海的影響，也讓越南在2017年頓覺深陷窘境。
特朗普不按牌理出牌的特性，也讓日本憂心忡忡，急須再找到一個影響東南亞的切入點，防堵中國勢力擴張。越南與日本就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下，一拍即合。隨着中美對抗的局勢升溫，美軍艦艇近期頻繁進出南中國海，也讓局勢更加複雜。面對這樣的情勢，未來日越兩國的關係可能有以下幾點的發展趨勢。
首先，雙方的軍事交流合作應該會更頻繁且深入，日本軍艦在未來可能會以同越南軍事合作為由，更常出現在南中國海。這勢必引起中國反感與抗議，對河內施加壓力。若是按照過去的經驗，越南或許會以其八面玲瓏的策略放軟身態，以求在各國之間取得平衡點，反覆搖擺於各國之間。
同時，越南也意識到，中國對它施加壓力的籌碼，更多的是在經貿層面。越南與中國接壤，無法排除中國在經濟上的巨大影響力。越南積極引入日本勢力，便是期待能稀釋中國龐大經濟體量下對越南經濟的絕對影響。因此，越南未來更進一步與日本發展經貿合作的夥伴關係，必成趨勢。在基礎建設、人才培養等領域，日越一定會更進一步發展。
然而，這樣的密切合作有其他隱憂。日本境內的越南留學生與打工者會大幅增長。根據日本法務部統計，截至2017年10月底，在日本工作的越南人超過24萬，占日本外籍工人總數的18.8％。越南是日本第二大外籍勞工群體，僅次於中國，留學生則有5萬6000人。這龐大數字的背後，傳出許多越南人在日本面對超長工作時間、工作環境不佳、遭留學中介欺騙、被迫超時工作償還高額學費等的問題。這些問題帶來的其他效應也值得觀察。
最令人意外的是，日越同盟也可能成為驅動東南亞區域發展的引擎，與過去美國領導同中國對抗的情況不一樣。在某種程度上，日越合作是出於對特朗普政府不確定因素的擔憂，因此將有不同於以往的局勢催化效應。比如，近日河野太郎在河內參加活動時，便公開呼籲美國回到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越南也積極附和。
由此觀之，越南與日本的合作不只會讓中國在南中國海的發展途徑出現變數，更可能成為刺激東南亞未來走勢的催化劑。日本或將以越南作為一個切入點，擴散到其他東南亞國家，以基礎建設、國際援助、經貿合作等題目展開更多更深入的部署。隨着「一帶一路」倡議在許多東南亞國家遇到不確定性和挑戰，日本的走向更值得關注。
（作者是香港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本網獲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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