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霆:我把月薪告訴了滴滴司機
上周末從新加坡回返重慶後,一如既往在機場叫了一輛滴滴,遇上有史以來碰過最愛聊天的滴滴司機。或許是記者本性,我順其自然和他聊了下去,自然談到新加坡和重慶的文化差異。
“尬聊”完重慶和新加坡天氣的差別,這名友善的大叔下一道問題有些突兀:“你從新加坡來啊,待遇應該不錯吧,那你每月工資多少啊?”我支吾了一陣,可能是腦塞了,幾個數字不知不覺就從嘴巴脫口而出。司機似乎察覺到我不太自在,連忙補說:“沒事!今天聊到哪裡,就停在哪裡。”
雖然感覺這問題有些越界,但在重慶,似乎很多事都能以“重慶人,直爽嘛!”作為解釋。我沒再多想,抵達住家後,面掛微笑的司機以一句“和你聊得很開心”,結束這趟半小時的旅途。
回到家刷手機,“空姐遭滴滴司機殺害”的輿論風波正在中國社交媒體發酵。
21歲貌美空姐遭27歲順風車司機姦殺的新聞,擊中無數滴滴乘客的敏感神經,也讓剛才一五一十將薪水數額透露給陌生司機的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驚覺自己太大意了。
畢竟,在網約車時代,乘客個人信息的公開度與傳播度都更高。空姐遇害案爭議點之一,正是滴滴“暗地裡”開通乘客評價功能,讓順風車司機接單前一覽乘客資料。
不禁要胡思亂想,萬一薪水數額被司機放上乘客評價欄,接下來會不會引來心懷不軌的司機,也惹來殺身之禍?
一起看似隨機的謀殺案,連日在中國社會引起巨大反響,相信原因之一就在此——人們的生活離不開滴滴,大家卻不清楚它究竟掌握自己哪些資料,並會如何應用這些信息。
退一步看,這起命案引發的社會焦慮,其實與輿論對大數據與人工智能侵犯隱私的擔憂,以及不久前對百度首席執行官李彥宏“中國人對隱私沒那麼敏感”之說的反彈,是同樣道理。
尤其在個人對科技毫無抵抗力的時代,消費者在互聯網成了“透明人”,感覺個人安全得不到保障,面對資本和企業又處於弱勢,這些相信都是不安情緒的源頭。
連日來,民眾的焦慮轉化為對滴滴的各種訴求,包括司機審核標準的提高,以及對乘客信息保護的強化,這些都是合理要求,也為廣大乘客群敲響了一記警鐘。
一直以來,消費者享受著網約車的快捷和便利,但這些紅利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個人隱私換取而來,這一點卻似乎沒有多少人介意或知情。
事實上,隱私、效率、低價這三大紅利無法同時擁有,是廣大乘客必須認清的現實。
以備受爭議的乘客評價功能為例,不難想像,少了這個資源分配機制,順風車車主和乘客可能無法像以往那樣快速有效地配對,乘客車價也可能提高。
這其實也難為了滴滴和其他共享經濟業者,畢竟“共享”概念的本質本來就與“隱私”不全然匹配,關鍵在於消費者要的是什麼?
值此反彈,中國消費者的訴求愈加明確。他們要的是方便,但如果需以隱私換取方便,至少讓他們選擇要公開哪一部分的隱私。
不難想像,這應該是讓滴滴創辦人程維極為苦惱的一周,畢竟滴滴本意不過是創造一個出行平台,而非讓人用此平台去殺人。但共享經濟這一新興產業發展得太快,監管措施未必跟得上市場變化。如今殺出個空姐遇害案,也不失為審視消費者價值和訴求的契機。
如果問我個人訴求是什麼,那就是希望滴滴司機在旅程中盡可能不要“尬聊”,包括突然問乘客月薪多少。我相信那名友善大叔並無惡意,也只怪自己太過大意;只不過,我當下唯一想要的是更快抵達目的地,其餘的信息交換,並不是我叫這趟滴滴的本意。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