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順傑：在「民調黑洞」裡找光

再過約90天，台灣近2000萬名合格選民將投票選出下一任總統。但若從最近的民調趨勢來看，有逾三分之一的選民還拿不定主意，或根本沒興趣做決定。

根據《蘋果日報》每周最新民調，爭取連任的總統蔡英文雖然持續領先國民黨對手韓國瑜，且差距多達13個百分點，但蔡英文的優勢未必如想像中穩固，因為未表態的選民逾三成，比率之高，令一些觀察人士稱之為「民調黑洞」。

若單純從選戰日趨白熱化的態勢來看，不少分析原先都預估明年總統大選的投票率有望上看八成，因此在投票日逐漸逼近的這個節骨眼，民調的未表態率不減反增，確實值得深究。但如果把時間軸線拉長，低表態率其實乃意料中事。

台灣從1996年開始每四年舉行總統直選，而自2000年的選舉以來，每次的投票率都逐屆遞減，尤其2016年蔡英文對上國民黨的朱立倫和親民黨的宋楚瑜，投票率竟跌破70％大關，僅66％，寫下台灣史上最低總統大選投票率紀錄。可以想見，除非發生爆炸性事件，明年的投票率很可能持續探底。

所謂「未表態」，主要包含誰都不支持，以及尚未決定者，而後者往往是兵家必爭之地。有學者指出，蔡、韓差距拉大，不表態率也增加，顯示本來支持韓國瑜的人轉為觀望，原因在於對韓近期的表現不滿。另外，鴻海創辦人郭台銘表態不參選總統後，討厭韓國瑜的郭粉不願轉向支持蔡，這都使不表態率攀升。

可見，比起一般「投自己最喜歡」的支持者，這些觀望者的偏好較難捉摸，投票傾向（尤其郭粉）也未必受傳統意識形態框架左右。因此，為了激發這群選民的投票意願，國民黨和民進黨近來都以負面動員來操作選戰。

最鮮明的例子，就是最近最夯的政治名詞——「芒果乾」。「芒果乾」取自「亡國感」的諧音，雖然蔡英文和韓國瑜都個別指控對方「販賣亡國感」，但藍綠陣營的「亡國感」在意涵上顯然有別。

對民進黨來說，立場「親中」的韓國瑜若當選，將會是個「向中國低頭的總統」，他不但會對北京俯首稱臣，且勢必往「一國兩制」靠攏，獨派魂牽夢縈的「台灣共和國」美夢屆時只能幻滅；而在國民黨看來，「親美抗中」的蔡英文若連任，將繼續在兩岸議題上走鋼索，把台灣推入「火山爆發」的險境，加速「中華民國」的滅亡。藍綠推銷的「芒果乾」成分雖各有不同，但包裝無疑都是煽動恐懼，刺激觀望的選民。

除了操弄選民對「國家」的憂患意識，國、民兩黨也在努力增加選民對敵對陣營的反感。譬如，韓國瑜前天在高雄市舉行的「雙十節」升旗典禮上就火力全開，痛斥民進黨「貪污、腐敗、濫權」，且是個「東廠仍舊在、肥貓處處生的高傲政府」，把綠營打成不公不義，以喚起觀望選民的道德感和正義感。

蔡英文也不甘示弱，到全台各地舉辦「辣台妹」開講時，總會大打「政績牌」，強調國民黨若重奪政權，過去三年的多項改革如同性婚姻、非核家園以及年金改革等都將前功盡棄，把藍營打成守舊勢力，以召喚觀望選民對進步價值的追求。

與此同時，蔡英文也明白，觀望選民中不乏厭惡韓國瑜的偏藍郭粉，以及「經濟藍」和「知識藍」選民。因此，當蔡英文在「雙十節」演講中說出「中華民國台灣」是台灣社會最大共識時，她無非是向藍營靠攏，企圖安撫這些選民說：「你們不必因為不願意投我，而勉強投韓。你們可以選擇不出門投票。」

在韓國瑜「討厭度」居高不墜的氛圍下，蔡陣營能如此操作的空間的確不小。網絡媒體「品觀點」上月底公布「在2020總統參選人中誰最討厭？」的民調顯示，選擇韓國瑜的高達43％，蔡英文則有23.5％，兩者相差足足20個百分點。換言之，倘若韓國瑜沒能及時扭轉形象，加上綠營成功操作「郭粉不投票」的策略，難保2016年大批藍軍「含淚不投票」的狀況不會重演。

事實上，在經濟疲軟、公安事件頻傳的作用下，蔡英文的執政包袱不比韓國瑜的市政和形象包袱輕。不少民調顯示，民進黨的黨支持度，未與蔡英文的個人支持度同步回升，若韓國瑜能重新爭取未表態者的支持，不無逆轉勝選的可能。

用心看，「民調黑洞」其實也可能透出一絲希望的光亮。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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