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詠紅：華為處境是中國與西方關係先導

美國本周對中國密集開炮，讓人目不暇接。國務卿蓬佩奧星期一發聲明，首次「清楚無誤」（crystal clear）地闡述了美國的南中國海政策——南中國海並非中國的「海上帝國」，鼓勵世界各國一道對抗中國的有關做法；隔天，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香港自治法案》以及終止香港在美國法律下特殊待遇地位的行政命令。

同時期，美國的親密盟友英國對中國華為的立場大轉彎，宣布全面禁止華為參與英國的5G網建設；隨後，蓬佩奧再添一擊，宣布將對「像華為一樣的中國科技企業」的部分僱員進行簽證限制。此前，美國已禁止有解放軍背景的留學生與研究人員赴美，加派美國軍艦與航母在南中國海巡航和演練，並恫言要制裁抖音等中國社交媒體應用。

美國的多方出擊，讓人聯想到「雨花拳」，雖然各記「拳重」不一，但組合氣勢猛烈，在在顯示兩國關係在奔往新冷戰的道路上，停不下來。

中美關係不斷惡化，不止讓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產業受到波及，連美國的盟友與非盟友都被捲入其中，選邊的壓力與日俱增；各國的基礎設施建設、受影響企業的上下游合作夥伴，數以億計的投資都因此面對風險。

其中，美國對華為拉開的戰線就很寬，討伐華為的用詞十分露骨，本周還上綱上線到「侵犯人權」的道德高度。

蓬佩奧周三指華為是「中國共產黨國家監控機制的一個分支，審查政治異見人士、助力新疆大規模拘留營以及中國人口中的契約奴工（indentured servitude）被運送到中國各地。」

他還點明世界各地的電信運營要警醒：「如果與華為做生意，就是與侵犯人權者做生意。」這是美國首次從指責華為會構成國安威脅，上升到指責其「侵犯人權」，幾乎對世界各國都發出了警告。

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奧布萊恩本周一則抵達巴黎，與法國、德國、意大利和英國的國家安全顧問進行三天會談，5G網絡問題正在議程上。路透社分析，在英國之後，歐盟已成了美國將華為清理出5G網絡的前沿陣地。

不斷加劇的西方壓力對華為有什麼影響呢？據其本周公布的上半年財報，華為上半年營收增長放緩至13.1%，增幅低於2019年同期的23.2%。不過，其凈利潤率為9.2%，高於2019年同期的8.7%，算是挺住了。

有媒體注意到，華為旗下網站、華為心聲社區這幾天一直將創始人任正非去年7月的一份講話置頂，任正非在那次講話中指明華為處於「危亡關頭」，他濃墨重彩地強調「作戰」，指示絕大多數員工要心靜如水，以做好本職工作「參戰」。

從正面角度說，這凸顯了華為的堅忍和戰略氣魄，其姿態一貫都是努力向西方解釋自己，同時靜待與準備最壞結果的到來。有西方評論認為，華為其實可以選擇另一條道路，它如果像其他西方跨國公司一樣，付出大量努力讓其資本結構、董事會和高管團隊國際化，就更能贏得跨國界、尤其是西方世界的信任。反之，華為選擇了保持濃重的中國企業色彩，它為這個選擇付出了代價。

上述評語很值得中國企業思考。更直白一點說，華為等「走出去」的中國企業，需要對所在國的資本與各種人才讓出更大的參與空間與實際利益，才好在外國牢牢立足。當然，中國一方可以反駁，美國打壓華為是出於大國戰略競爭，即使華為達到西方跨國企業的運營標準，也不會被放過。這也不無道理。

然而，在涉及社交媒體的問題時，如果美國最終決定封殺抖音、微信等，則中國恐怕不易做出有力反駁，因為美國的推特、面簿、谷歌搜索在中國早已被封殺。只不過，未來若中國人赴美留學、旅遊都得「翻牆」才能使用微信與國內親友聯繫，而外國人在美國也得翻牆才能上微信、抖音，這畫面就有些諷刺了。

如果美國持續施壓，像華為這樣具中國特色、堅持「走自己的路」的中國企業標杆，假以時日必能做到自給自足，正如中國終究會形成本土的產業供應鏈，並鞏固一個與其國家影響力範圍大體重疊的國際市場。這個局面，就是中美科技脫鉤，華為的選擇與其處境，正好反映了一個崛起的中國與美國及其規則碰撞的結果。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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