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慧良：鳳梨物語

跑兩岸新聞久一點的人常會聽到兩岸高層期待「春暖花開」，但兩岸關係提到「春暖花開」這個詞，往往反映的是兩岸缺乏溝通管道的困厄，至少是春寒料峭，乃至嚴冬冰封。

農曆年後，包含大陸委員會主任委員邱太三等新國安團隊剛走馬上任期許「春暖花開」，便有學者點出，春暖花開的前提得含「苞」待放，但「苞」在哪兒？中國大陸國台辦直接指明，春天需要有東風，花開需要有雨露，這個「東風雨露」就是「九二共識」。

數日後大陸海關總署便透過「海峽兩岸農產品檢疫檢驗合作協議」，以介殼蟲為由，通知台灣自3月1日起暫停鳳梨（新加坡稱黃梨，大陸稱菠蘿）輸往大陸。這對剛要進入採收期的農民不啻晴天霹靂。繼鳳梨之後，一度傳出高雄六龜的「蜜風鈴」蓮霧也被通知暫緩進口大陸，幸好後來釐清只是大陸貿易商觀望政治風向的個案。

行政院長蘇貞昌雖將此事定調為檢疫問題，不升高為政治層次，但總統府指大陸此舉「非善意」，隨後宣布投入10億元（新台幣，下同，4800萬新元）強化內外銷，呼籲各界團結購買鳳梨，外交部更將其與大陸拒絕澳洲進口紅酒等相提並論，希望國際友人支持台灣的「自由鳳梨」。在府院黨全體總動員下，企業和公民營行庫等合力購買的鳳梨數量超過銷售到大陸總量，暫時解除危機。

但不少果農認為這批以內銷為主的鳳梨大採購，勢必對其他水果銷售產生排擠作用。更多農民擔憂，大陸海南島生產的金鑽鳳梨以及菲律賓鳳梨等佔據大陸市場後，台灣農產品很難再行銷大陸。

據報道，大陸去年便通知台灣在鳳梨中檢驗出介殼蟲而退櫃。此間農業人士也指出，為了趕在3月1日最後期限前出貨，不少農民趕緊將鳳梨包裝送上船，估計還會再被退一波，屆時又會衍生糾紛。

此事意外曝露過去蔡英文政府力推的「新南向政策」成果乏善可陳。蔡政府為了擺脫對大陸的依賴，強調「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里」，結果迄今鳳梨、釋迦和蓮霧等95%以上都銷往大陸，包括總統蔡英文去年在面簿宣傳鳳梨銷往澳洲的「大突破」，原來只是56公斤的鳳梨乾。

農委會在2016年底成立的「台灣農業開發公司」四年多來虧損了8000萬元，虧掉三分之一個資本額。去年台灣銷往大陸的鳳梨是4.2萬噸，但銷往新南向國家僅有400多噸，銷往大陸的鳳梨數量是新南向的100倍，釋迦是200倍，蓮霧更是600倍。

「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里」是正確的，但須務實而為。新南向國家本來就有許多熱帶水果，要在這些國家拓展市場並非易事。即使美加等國支持台灣鳳梨，也有台僑踴躍認購，但美國不準進口生鮮水果，且生鮮水果不耐船運過久，空運成本又高，與台灣僅有一水之隔的大陸是最佳銷售地。

台灣駐日代表謝長廷被要求與日本交涉購買鳳梨時表示，要求日本購買多少是「賣人情」，一來價錢不高，二來數量也不會多。國民黨人士斥其失職，但謝長廷講的是實情，這就是國際現實。

農委會主委陳吉仲認為，大陸單方面禁止農產品進口不符合國際貿易規範，會讓其他自由貿易國家站在同一陣線，「受傷最大的還是大陸」。有人建議台灣向世界貿易組織（WTO）申訴，但台灣拒絕大陸600多項農產品來台，真要訴諸WTO，可能理虧在前。

民進黨立委陳亭妃等人指責國民黨在馬英九執政時期將金鑽鳳梨等品種引進大陸，結果被查出是民進黨籍高雄一位里長太太，在陳水扁主政時期把種苗技術外流大陸。綠營人士還在輿論帶風向抨擊大陸故意「養套殺」，卻不反思何以致之？

過去大陸對台「讓利」，是把台灣視為同屬一個國家。去年台灣對大陸貿易順差再創新高達1405億美元（1873億新元），民進黨卻將此解讀為「這證明中國需要台灣」。無論大陸此舉是因為正常的生物安全防範舉措，還是故意整台灣，如大陸官媒《環球時報》所稱，菠蘿（即鳳梨）這麼點小事就能讓台灣雞飛狗跳，台灣有什麼本錢和大陸抗衡?

真想「春暖花開」？鳳梨物語已暗示通關密語——「九二共識」。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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