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詠紅：劉鶴受壓

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深受領導人倚重的劉鶴，最近接連成為國際與國內輿論話題。對任何國家的政務官員來說，成為新聞人物一般都不是什麼好事，此刻的劉鶴相信有切身感受。

首先是美國《華爾街日報》當地時間5月12日引述不具名的所謂知情官員爆料，中國政府正考慮不再讓劉鶴兼任中美全面經濟對話中方牽頭人職務，改讓較年輕的副總理胡春華負責。

不過，這篇報道同時又引述知情官員表示，最終決定尚未做出，劉鶴也可能繼續擔任這一職務，真可謂模稜兩可。不過，這樣含糊其辭的報道，已足以釋放出對劉鶴不利的風向，須知在中國的政治環境下若無事由被減免職責往往都不是「無端」，而是當事官員出事的前奏。為了闢謠，已經許久沒有釋放中美貿易談判相關信息的商務部，一天內就火速公開否認，指上述報道「不屬實」，清晰無誤地否定這篇報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周三，日經旗下的英國《金融時報》又發文，揭露劉鶴的兒子劉天然在一家私募基金對中國科企騰訊和京東旗下產品的投資交易中，扮演主要角色。

根據報道，劉天然在2016年於浙江成立了天壹紫騰資產管理公司（公開資料顯示該公司的註冊地在寧波）。依據中共高層子弟不得在家長監管的行業內經營企業的規矩，2017年4月，也就是劉鶴升任政治局委員的半年前，劉天然卸下了天壹紫騰主席的職務。2018年3月劉鶴接任國務院副總理後不久，劉天然也將在天壹紫騰的持股轉讓他人。

但《金融時報》根據知情人士消息報道，劉天然繼續在參與與騰訊和京東交易，天壹紫騰從中獲利甚豐。

該報提供的細節，該細看以更好判斷問題的性質與程度。報道共列了三筆交易，分別是天壹紫騰在2018年1月、3月以及2019年對騰訊音樂、京東物流和京東健康進行了投資，其中頭兩宗其實是在2018年3月或以前。三宗投資的規模分別是500萬美元、7000萬美元和4000萬美元。

劉鶴家人被「起底」是一方面，而有關劉鶴的報道為何接連出現，國際媒體又是如何得到這些信息，也是坊間議論的焦點。

各方的猜測方向不約而同地集中在兩處：一說與黨代會前的高層人事卡位有關；另一說是劉鶴作為分管科技與金融的副總理，直接負責對互聯網金融的監管，執行中央去年底定下的「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的任務，為此受到整肅最嚴厲的方面，以這個方式進行曲線又具針對性的反擊。

在去年以來互聯網金融整頓行動中首當其衝的阿里巴巴集團與其相關方尤其引起關注。阿里旗下螞蟻集團的上市計劃去年突然被叫停，阿里繼而面對反壟斷調查並被罰巨款，螞蟻集團被令整改，馬雲創辦的「湖畔大學」近日被迫改名，而中國政府仍在深入調查螞蟻集團能快速獲批IPO的幕後推手，包括其中涉及的政府機關與官員。

必須說明，這些猜測都無法證實。至於劉鶴這一方，他被普遍認為是「學者型」官員，除了身材高大與不染髮以外，他的形象同時是務實低調守本分，具有國際視野。劉鶴曾在1990年代赴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管理學院，學習國際金融和貿易專業，獲公共管理碩士學位。

他的從政生涯大多數時間任職於政策研究機構，或擔任協調性質的辦公室副主任、主任職務，主要扮演智囊的角色。因為才能受到中國領導人習近平賞識，他在2013年後發揮更大作用，到2018年成為實權人物。

實際上，劉鶴還被視為有開放思想的改革派。就在本月上旬，劉鶴2007年的一篇舊文《中國經濟三十年與未來長期問題》突然在網上流傳。該文開篇就回顧前領導人鄧小平決然否定了「文化大革命」的錯誤，強調中國已經向前邁出了不可逆轉的一大步。這篇舊聞本月再被傳出，上周更奇異地與劉鶴對美談判職務可能被撤換的不屬實消息聯繫起來，被借題發揮了一番。

這些紛擾將導致什麼結果，仍有待觀察。總體地看，劉鶴仍在主持會議，按照官員財產申報制度，他的家庭財產情況早前就必須申報，而中國政府對互聯網金融的整肅也不會因為這些報道而停止，甚至可能更為激烈。明眼人也都看出，這一陣密集有關劉鶴的話題，針對的不只是劉鶴，用意也包括借題發揮。而在高層中形象溫和又有開明意識的一方，經常成為幾面受壓的一方，這一幕也總是反覆上演。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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