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澤遠：聯想的困境與無奈

 

深陷輿論漩渦的聯想集團早前通過內部發佈一個簡短聲明，強調聯想公司2009年的股權轉讓不涉及國有資產流失，還實現了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
這是網絡名人司馬南上月連續炮轟聯想並引起輿論廣泛關注後，聯想首度作出公開回應。
聯想的回應未能平息網民們對它的質疑。這並不奇怪，因為圍繞着聯想風波，中國網絡輿論場上已經形成對立的兩方。一方是司馬南等網絡大V和眾多追隨者對聯想的窮追猛打，另一方則沒有領軍人物，但也不時發聲為聯想辯護，暗指司馬南等人對聯想的質疑缺乏證據，有吹毛求疵和博取流量之嫌。
從聲勢上看，質疑聯想的一方顯然擁有更雄厚的網絡民意基礎。在有關聯想問題帖子的留言中，大部分網民對聯想全無好感，要求徹查司馬南等人提出的問題。而那些試圖為聯想開脫的媒體大咖的評論區則紛紛淪陷，甚至頻頻遭受「網暴」。
在網民對聯想的一片殺伐聲中，一些曾試圖調和事態的大咖被迫調整立場，或不敢涉足這趟渾水。就連一向敢言善辯的媒體大咖胡錫進，近期也不再就聯想問題發聲。
司馬南炮轟聯想事件發酵不久，胡錫進曾兩次發聲，既肯定司馬南的行為有合理性，也為聯想及其創始人柳傳志的一些歷史舊賬開脫，主要意思是勸告大伙兒團結一致向前看。但胡錫進的立場招來網民一片指責，評論區各種冷嘲熱諷刷屏。隨後幾天，無論胡錫進發表什麼言論，都有大量網民在評論區高喊支持司馬南的口號。還有網民發出截圖，稱老胡幾天內掉了幾百萬粉絲。
與胡錫進遭遇相同的還有其他一些網絡大V，比如也以敢言著稱的通信專家項立剛。項立剛稱聯想的高薪沒有問題，聯想不但沒有造成國資流失，反而給國家創造了巨大的利益。結果，項立剛的評論區也被網民攻陷，還有網民指他與聯想有利益勾連。
12月1日，胡錫進調整立場，再度發文評論聯想事件。他指聯想高管上億和幾千萬的高薪不合理，應當作出調整；公眾對聯想提出國有資產流失的質疑「非常樸素」，也契合輿論邏輯，聯想要直面這個質疑。胡錫進還指出，聯想問題的權威回答需要由中科院的國資機構做出，甚至由更上面的國資部門參與鑒定，聯想自身的回答並不具有終極說服力。
有人認為，胡錫進對聯想態度的轉變不僅為了示好粉絲，也意味着聯想的處境更加艱難，聯想曾經的主管單位中科院以及官方有關部門或將下場，對聯想事件做一個了斷。
在上周五的聲明中，聯想公司第一句話就是「經向中國科學院控股有限公司確認了一下事實」，這些事實包括，2009年按照企業國有資產交易相關規定，中科院控股有限公司通過產權交易所公開掛牌交易，轉讓了聯想控股29％股權，之後歷次的審計和巡視都沒有提出異議。
聯想在聲明中搬出了中科院和官方審計巡視機構來自證清白，回應了外界對其「賤賣國有資產」的質疑。至於股權交易細節、高管天價薪酬、高管外籍人員佔比過大等問題，聲明沒有解釋。
用一份簡短的聲明回應公眾最關心的「賤賣國有資產」問題，可能是聯想眼下能想出的最佳應對方案。平心而論，在網絡一片追責喊打聲中，聯想無論是沉默還是解釋，都處於尷尬境地。沉默會被認為理虧，解釋過多也會引出更多質疑，結果可能是越描越黑，陷入無休止的輿論口水。
很多網民呼籲官方介入聯想問題。不過，聯想當年的股權轉讓是國企和資產改革的一個縮影。沒有這些改革，中國很難取得今天的發展成就。同時，限於當時體制、市場、法治以及人員素質等因素，用今天的標準看，很多參與股份制改革的企業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不少企業家也多少帶有一些「原罪」，聯想和柳傳志也不例外。何況，聯想儘管負面傳聞不斷，畢竟還是中國最大、最成功的電腦製造商。
另一方面，網絡上一些對柳傳志的質疑已升級為人身攻擊，給他扣上「賣國」的帽子。甚至還有人根據不嚴謹的「史料」，指柳傳志祖上在晚清時就有這樣那樣的惡行。但柳傳志畢竟是官方認定的對改革開放有傑出貢獻的百名人士之一，除非有確鑿證據證明聯想和柳傳志違法，官方恐怕很難僅憑網絡傳言，就對聯想和柳傳志進行調查。
從根本上說，聯想眼下的困境和無奈反映了眾多網民對國有資產流失、特別是貧富差距拉大的不滿和宣洩。這種宣洩既可視為輿論對資本的必要監督，也可能失控，演變成影響社會穩定的「內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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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