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如:美國對華政策的危險失衡狀態
二戰結束,美國成為擁有壓倒性實力優勢的頭號強國,作為美國外交思想和全球戰略理論基礎的現實主義,遂自動升格為霸權現實主義。其核心思想是,在本質上屬於無政府狀態的國際社會,美國必須佔據主導地位,也就是扮演當仁不讓的老大角色。在贏得對蘇聯的冷戰之後,美國霸權儼然成為維護後冷戰國際秩序的中心權力支柱。多年來,在美國持續構建的國家利益和觀念話語體系作用下,霸權現實主義思維邏輯也成了美國兩黨精英和多數國民意識中不容置疑的政治正確。任何國家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只要被視為對美國霸權地位構成挑戰,都是不能容忍的。中美關係驟然轉變為戰略競爭關係,就是因為華盛頓認為中國的發展已對美國構成這種挑戰。
中國說這是誤解誤判,中國只為發展自己,無意取代美國。美國說不存在誤解誤判,中國已成為實力接近美國的超級大國,在地緣政治和一些重要問題上與美國存在日益凸顯的利益衝突,並堅持與西方不同的國家意識形態,美國最大的競爭對手非中國莫屬。顯然,霸權現實主義的思維邏輯不接受中國的和平發展理論。以霸權的錘子思維,中國必然是最大的釘子。
在設定中國為主要對手的大政方針之下,美國對華關係的議題處置往往會因白宮易主而有所調整。2016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出人意料地戰勝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克林頓入主白宮。以「美國優先」為第一外交原則的單邊主義,成為霸權現實主義的政策呈現方式。特朗普主要代表了美國國內偏保守的利益群體和白人藍領階層。以反對華盛頓權勢集團為旗號,操弄民粹主義和極端民族主義訴求,成為其外交政策的突出特徵。與此交織發生重要作用的,還有兩黨政治極化對美國外交政策的強烈拉扯。上述發展在美國對華關係上表現最為明顯,貿易戰,關稅戰,脫鉤措施,打台灣牌,把中美關係推入螺旋式滑落軌道。隨後,特朗普又將其對新冠疫情的災難性應對嫁禍中國,致使美國對華政策進入完全失衡狀態。
2020年,拜登作為反特朗普勢力聯盟代表贏得總統大選。很多人期望他會對特朗普對華政策的危險失衡狀態有所糾正。結果表明,這種期望是不實際的。霸權現實主義思維決定了美國對華戰略競爭的基本架構,美國自身政治社會危機是特朗普現象的根源,拜登上台不會改變前者,特朗普下台也不會改變後者。而其十分脆弱的政治地位,使拜登的對華政策更加受制於美國國內經濟社會重大議題和黨派鬥爭的拉扯。避免民主黨在今年中期選舉中失去對國會的控制,是拜登頭號當務之急。拜登上台以來的對華政策表明,他無意在對華政策上耗費已十分稀薄的政治資本。美國眾議院議長佩羅西不久前的訪台事件表明,美國對華政策失衡狀態的嚴重後果之一是使台灣問題不斷升溫,將台海局勢推到危機的邊緣。
在美國霸權現實主義政策導向的強力作用下,我們必須面對戰略競爭已成為中美關係主導面這一現實。雙方之間的政治互信程度對競爭展開方式和產生的影響至關重要。當下,中美之間的政治互信已降至建交以來最低點,兩國關係發展前景日益不確定,台灣問題成為最危險的爆炸點。為此,風險管控需提到最重要的位置。美方在對話中提出「護欄」概念,然而,如果不能在產生風險的政策層面進行管理,而只是把注意力放在操作層面,充其量只能在微觀層面上對減少引爆危機的風險起些許作用。當前的形勢表明,佩洛西訪台這種衝撞底線的政治操弄和政策冒險如果持續發生,中美之間的政治互信將蕩然無存,兩國關係將滑向雙方都不願意看到的災難性境地。所以,風險管理必須提升到戰略層面,就美國自身政治失衡狀態對台海局勢造成的巨大風險進行必要管理是當前的首要目標。
(本文為作者在太和文明論壇上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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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中美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