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咏紅：金磚燦爛的造勢與隱憂

 

在西方輿論的密切關注下，金磚國家領導人本星期在南非約翰內斯堡進行了第15次會晤。在俄羅斯總統普京未親身出席的情況下，五國領導人與代表經過了三天閉門峰會，在星期四（8月24日）宣布正式擴員：阿根廷、埃及、埃塞俄比亞、伊朗、沙特阿拉伯、阿聯酋將從明年1月起正式成為新成員。

除阿根廷以外，其他新成員有三個是中東國家，兩個是非洲國家。金磚從五國變為「金磚十一」，還有許多國家排隊等着「貼金」，大背景是俄烏戰爭造成的地緣政治緊張，以及美國與部分西方國家暴露的突出治理問題。在這些因素催化下，更多發展中國家努力在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之外尋求其他選項，中國居中扮演了領頭羊的角色，國際影響力也水漲船高。

不過，相較於有逾22個國家「敲磚」——正式表達加入意願，這次只納入六國，則可見金磚內部也進行了妥協。跟美國關係緊張的伊朗得以「入磚」，同樣與西方關係緊張的委內瑞拉被拒之門外。除了因為委內瑞拉能帶來的價值並不獨特，也反映出一些現有的成員並不希望金磚與美國敵對，也擔憂世界會重回陣營對立的冷戰時代，因此在納入新成員時保持了大致的平衡。

至於深陷經濟危機、過去一年裡通脹率逾100%的阿根廷也順利過關，相信是巴西發揮了作用，印度總理莫迪估計也不樂見金磚里有太多穆斯林國家。印度尼西亞總統佐科本周也到約翰內斯堡出席峰會，但印尼最終沒有「入磚」。

此前，印度與巴西一直對擴員持保留態度。路透社引述當地官員稱，峰會期間，莫迪星期三突然提出新的入會標準，包括新成員不能是國際制裁的對象——明顯劍指伊朗和委內瑞拉，以及須滿足最低人均收入水.平，有金磚國家官員私下形容印度「有點成了破壞者」。

但印度最終沒有阻擋金磚擴員，可見這是大勢所趨。

追溯起來，BRIC最早是高盛經濟師奧尼爾在2001年打造的概念，奧尼爾預見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將快速崛起，即取這四國名字的第一個英文字母組成BRIC，中文媒體再巧妙地稱之為「金磚」。2010年南非加入，BRIC升級為BRICS。

2009年，金磚四國召開第一次峰會，出現了國際合作機制，也使金磚合作有了政治含義。但是這個鬆散的俱樂部到底能在國際事務中發揮什麼作用，一直被打上深深的問號，巴西和俄羅斯在2010年後失去欣欣向榮的發展態勢，內部的差異也讓金磚五國難有作為，幾年前奧尼爾還撰文抱怨「金磚五國幾時才會長大？」

不過，14年來金磚國家領導人沒有缺席過任何一年的峰會，即使在疫情期間也在線上舉行。五國在2014年於中國上海成立了新開發銀行，至今提供了約330億美元（445億新元），為新興國家提供不算大的金融支持。

如今，金磚五國確實「長大」了，所佔世界經濟的比重明顯提升，但內部的分歧與利益衝突也勢必隨着擴員而加劇，新成員彼此間原有的矛盾、伊朗與美國的緊張關係都會帶到金磚機制，讓共識更難達成，行動更難一致。如果以為「金磚十一」會團結成為國際上一股不可忽視的協調力量，那真是想多了。

它更大的作用是造勢，是增加商業合作機會，拉抬參與國家的國際地位與名氣，以及買一份若得罪美國時不會在全球被孤立的保險，充當一個西方世界外其他選擇的符號。這些目的都達到了，不過，這個聲勢如何保持，也有需要關注的問題。

比如，俄羅斯總統普京沒有親自到南非出席峰會。因為南非總統拉馬福薩無法保證不會執行國際刑事法院對他的逮捕令，普京只好在線上參會。當其他四國領導人一起舉手時，他只能通過熒幕亮出上半身，讓畫面顯得尷尬。

同時，就在星期四，兩個月前叛變的瓦格納集團首領普里戈任在莫斯科以北的地區墜機身亡。這或許有助於鞏固普京的權力，但是從普里戈任叛變到不明原因墜機，都透露了俄羅斯高層權力鬥爭暗流涌動。作為金磚主要國家之一，俄羅斯內部政局的穩定，將直接牽動金磚組織的整體發展。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星期二沒有親身出席在南非舉行的金磚工商領導人論壇，由中國商務部長王文濤代為發表演說，也在國際社媒上引起不少關注，中國官媒並未報道這個細節或提供原因。不過，幾小時後習近平仍與金磚國家領導人共進晚餐，在星期三四也出席了峰會，並進行了的多場雙邊會見，從新聞的鏡頭上可見他輕鬆笑談，精神不錯。

學者推測，應該是元首出訪日程安排緊湊，活動時間長，體力負荷下感疲憊，才讓商務部長代為出席一場會議。最終，中國力推的金磚擴員取得了正面成果，但可以設想，不斷加劇的中美競爭，嚴峻的國內經濟形勢，都讓中國高層沒有鬆勁的機會，肩上的重負百上加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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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