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爍:全城關注精神健康問題 頑治性抑鬱症患者何去何從?
作者:香港心理社會康復協會主席、精神科專科醫生王明爍
近年,社會愈來愈意識到精神健康的重要性,不過不少受精神健康問題困擾的人士,在獲得適當診治及支援方面仍面對很大的挑戰。其中一個特別值得關注的問題,是頑治性抑鬱症對患者自身及社會的影響。
抑鬱症患者會有情緒持續低落或失去興趣的核心症狀,醫生會按症狀多寡及嚴重程度,評估患者抑鬱症的程度。重度抑鬱症患者除有情緒持續低落及失去興趣的2項核心症狀,亦會有至少5項其他症狀,包括食慾起變化、睡眠異常、缺乏動力、自尊心低、難以集中,以及萌生輕生念頭等。逾三分之一重度抑鬱症患者對現時普遍使用的抗抑鬱治療沒有反應,即嘗試了兩種不同類別的抗抑鬱藥,而該兩類藥物亦服足劑量和時間,但症狀仍無好轉,演變成頑治性抑鬱症(Treatment Resistant Depression, TRD),增加治療難度。
頑治性抑鬱症產生額外16億港元的經濟負擔
頑治性抑鬱症除嚴重影響患者,亦會對社會造成沉重負擔。2022 年發表的一項本地研究發現,有18% 抑鬱症新症會在6年內發展為TRD,而這些患者的全因死亡風險(all-cause mortality)比對治療有反應的患者高出52%,原因與TRD帶來自殘行為及與其他共發精神疾病有關。與非TRD的重度抑鬱症相比,每名TRD患者使用精神科和非精神科服務的年度醫療費用額外高出41,000港元。根據另一項在2015年發表的本地普查研究,約2.9%人口患有抑鬱症。由此推算,TRD病人的總額外醫療費用高達16億港元。此外,由於大部分 TRD患者均為就業年齡層人士,因此與 TRD 相關的工作生產力損失,亦會間接地嚴重影響經濟。
傳統抗抑鬱藥物及非藥物治療行之已久
雖然頑治性抑鬱症為社會帶來一定影響,但此症其實可以透過不同方法處理。當患者病情得以紓緩,對社會無疑有一定益處。過往較常以抗抑鬱藥物如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 (SSRIs) 、血清素去甲腎上腺素再吸收抑制劑 (SNRIs),以及腦電盪療法(ECT)、穿顱磁刺激法 (TMS)等方法治療重度抑鬱症或頑治性抑鬱症患者。
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 (SSRIs)為本港最常用的抗抑鬱藥物,能使腦內的血清素活動增加,有抗抑鬱及抗焦慮的作用。其副作用包括神經緊張、手震、出汗及失眠等;而血清素去甲腎上腺素再吸收抑制劑 (SNRIs)則能阻斷大腦中神經遞質血清素及去甲腎上腺素的再吸收,可調節情緒,副作用包括嘔吐、嗜睡、神經緊張及便秘等。至於腦電盪療法則透過微量電流通過腦部,改善腦部的新陳代謝平衡,從而希望改善抑鬱症狀,而穿顱磁刺激法屬非侵入性治療,透過電磁脈衝刺激大腦中的神經細胞,以改善抑鬱症狀。
新型抗抑鬱藥物 納醫管局藥物名冊
近年有一種針對頑治性抑鬱症的新型抗抑鬱谷氨酸類藥物「艾司氯胺酮」(Esketamine),能夠刺激神經元釋放谷氨酸,從而製造改善神經元的物質(如 BDNF),以在短時間內提升大腦神經元之間的連接數量和強度。艾司氯胺酮是氯胺酮(Ketamine, 俗稱「K仔」)的S型鏡像異構物,有些人會憂慮艾司氯胺酮跟K仔一樣引起濫用問題,但艾司氯胺酮並不會成癮,亦須配合其他口服抗抑鬱藥,在醫護人員監督下使用,確保過程無誤,而此藥物亦已於今年7月納入醫管局藥物名冊。根據外國的臨床實驗數據,沒有患者出現濫用行為,也沒有患者在停止治療之後出現戒斷症狀,以及要求增加劑量或給藥頻率。
研究顯示,與安慰劑相比,艾司氯胺酮的抗抑鬱效果起效快且顯著,患者最快可在用藥後24小時內感到效果,多於一半患者在用藥28天內達到症狀緩解(Remission),長期復發的風險比只服用傳統抗抑鬱藥物低70%,並較有效延長復發時間,超過一半患者在完成療程後的一年,仍能保持症狀緩解狀態。與任何藥物一樣,艾司氯胺酮同樣會引起副作用,如頭暈及噁心等,但一般只屬短暫性。
政府及私營市場宜多走幾步 提供更多支援
隨着新藥物納入醫管局藥物名冊,頑治性抑鬱症患者終見曙光。然而,納入名冊只屬起步點,政府應積極考慮為患者提供更多支援,如分配資源購買相關藥物、加強醫護人手、培訓及持續教育醫護人員,為 TRD 患者提供更好的治療,同時向為關注精神健康的非政府組織提供經濟支持,以加強社區的教育及醫療支援,並鼓勵更多就TRD 對社會及經濟影響的研究,以研究數據作其他措施及策略的基礎。
除政府要為頑治性抑鬱症患者考慮更全面的支援,私營市場的保險公司亦可以為廣大市民的精神健康加添更多保障。精神健康狀況可能會影響一個人的工作能力,而僱主提供的團體醫療保險,對員工無疑是非常重要。現時,部分保險公司將精神病、心理及精神障礙,以及其任何生理或心理表現排除在保障範圍外,雖然一些保險公司承保精神疾病,但保額非常有限。因此建議增加精神健康相關需求的保額,而對於未承保精神健康需求的保險公司,則建議將保障範圍涵蓋精神疾病。
身為精神科專科醫生,當然樂見精神健康問題愈來愈受關注,但往後如何計劃及推進不同方案,為患者提供適切支援,特別是深受頑治性抑鬱症困擾的患者,相信會是政府、私營機構,以至廣大市民的重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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