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或成歐中關係催化劑

特朗普試圖廢止TPP計劃的諷刺之處在於，這主要是出於提防中國未來從“後門”加入TPP並損害美國利益。不過，TPP胎死腹中卻很可能令中國長舒一口氣，因為這一貿易協定將妨礙中國與亞洲貿易夥伴的貿易關係。不僅如此，中國還能以其倡導的地區貿易協定對美國展開反擊。中國已經朝這一方向邁出步伐，例如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RCEP），這一協定將囊括亞太地區主要貿易夥伴，包括日本、韓國、澳洲、新西蘭、印度和東盟。這些國家佔美國出口的比重高達1/4。如果美國背棄TPP，而RCEP順利推進，則美國出口商將面臨非常不利局面。此外，屆時美國也將失去在亞洲推廣其規則和價值的機會，例如更嚴格的勞工、環境和知識產權保護標準。與成功實施TPP相比，這種制度缺陷將令美國公司在亞洲市場更加缺乏保護。

 

同時，美國單方面提高對中國商品的關稅將擾亂全球生產鏈。雖然中國看上去比美國更容易受貿易戰攻擊（因為中國從美國的進口額高於美國從中國的進口額），但兩國如今都被深度整合進全球生產鏈，任何一方挑起事端都會令雙方受損。考慮到亞洲經濟將在RCEP之下進一步整合，特朗普在選戰中的主要承諾之一——把製造業崗位帶回美國——幾乎不可能實現，因為工作崗位更可能留在地區整合程度更高、日趨由消費驅動經濟增長的亞洲。如果中國積極展開報復，對美國來說情況將變得更糟。鑒於美國對中國的巨大外國直接投資（FDI），以及很多美國公司看重中國巨大的消費市場機遇，中國想要報復的話方式有很多。

 

從更廣泛意義來說，鑒於亞洲的經濟和人口規模，很難想像美國會主動後撤，坐視中國取代其在亞洲的位置。中國和東盟之間的生產和貿易結構正變得日趨互補：中國主要從東盟國家進口石油、天然氣和其他原材料，而東盟國家則從中國進口電子產品和紡織品。中國和東盟國家之間的生產鏈關係也變得越來越緊密，而美國公司未必能參與其中。東盟如今已超過歐盟，成為中國第三大貿易夥伴。因此，通過貿易協議來進一步推進整合符合各方利益。

 

不過，如果中國主導亞洲的代價是失去美國市場，中國也無法完全滿意。一個更加可能的情況是，美國（即便特朗普上台）仍會在東亞地區領導問題上和中國合作。話雖如此，如果特朗普信守其競選承諾終止TPP並對中國高築保護主義壁壘，那麼中國將確立其在亞洲的地位，並將在亞洲之外尋找彌補美國市場損失的機會，比如說歐洲。

 

因此，最可能發生的情況是大致保持現狀：特朗普政府雖然沒有通過TPP和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協議（TTIP），但鑒於害怕報復，也沒有出台針對中國的貿易保護主義措施。不過，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在地區自貿安排方面也有先發優勢。在奧巴馬政府晚期，針對美國對TPP流露出的猶豫態度，中國反應迅速，這意味著反貿易的特朗普上台之後，中國不太可能和美國妥協。在我們看來，歐洲可以成為中國的下一站。這非常合乎邏輯，因為在“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國已經規劃並開始啟動大規模投資來增強和歐洲的聯通。

 

對歐盟來說，在TTIP闕如情況下，與中國建立更緊密的經濟關係或許是唯一選項。考慮到RCEP可能達成，這一議題變得更為緊迫，因為RCEP成員國佔歐盟對外貿易的比重達30%。如果歐盟不能與這一地區達成令人滿意的貿易協議，那麼歐盟企業可能面臨貿易轉移問題，並且在市場准入方面也將不如中國這樣的本地區國家。事實上，歐盟在2007年曾啟動與東盟國家的談判計劃，但其後陷入雙邊細節談判，進展緩慢。截至目前，在東盟10國中，歐盟只與新加坡和越南達成了自由貿易協議。並且兩份協議都尚未生效。在目前的特定時刻，鑒於亞太國家正邁向貿易和投資一體化，歐盟是時候加快速度並重估其戰略了。目標應當是和亞太國家達成一個區域性協議，而中國將發揮重要作用。

 

無論如何，歐盟如果想放棄其長期（但日漸沒有成效）的跨大西洋聯盟轉向中國，建立信任至關重要。這比鐵路聯通更加關鍵。不過，雙方目前的互信程度很低，尤其考慮到歐盟委員會近期發出的反傾銷呼聲，以及中國去產能改革不力。不過，只關心國內、行為乖張、咄咄逼人的特朗普政府可能成為歐中信任度快速提升的催化劑。無論如何，特朗普時代的歐中貿易關係很可能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