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詠紅：朝鮮半島「變臉」博弈
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又“變臉”了，朝鮮政府前天（17日）突然大發雷霆，宣布中止與韓國的高級別會談，甚至威脅取消金正恩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的會晤。而朝鮮發怒的理由——抗議美韓聯合軍演，顯然只是個借口；因為同一天，第一副外相金桂寬就對外展露了真實想法：對於單方面要求己方棄核的對話，朝鮮毫無興趣。
中國有句話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用以形容高手筆下的小說，故事結局出現超出讀者預料的大逆轉，但結合整個故事鋪墊仔細品味，又讓人覺得合情合理。將這句話套到朝鮮的態度翻轉，實在不能形容為“意料之外”，它更接近於“情理可議、意料之中”。
關於“情理”問題，朝核問題牽動東北亞的安全與和平，無核化是韓國、中國、美國以及多個本區域國家的一致期盼，金正恩本人也對外宣稱無核化乃先輩遺訓，4月底發表的朝韓《板門店宣言》確認通過完全棄核實現半島無核化的共同目標；美國上周又公布了備受矚目的特金會之舉行日期與地點，暗示雙方已達成一定共識，金正恩此時以取消特金會作要脅，著實讓人感到難以接受。
不過，朝鮮的“變臉”又是在意料之中。原因不外乎，對於朝鮮而言，核威懾是維護國家尊嚴、維護金氏政權穩定與金正恩人身安全的重要保障。因此，朝鮮非但不可能輕易放棄，索價還會極高，甚至絕對不會完全棄核。
金氏政權對核威懾力的高度依賴，與美國所堅持的朝鮮必須完全、可驗證、不可逆轉地銷毀所有核武器，存在根本差距。尤其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近期一再表示，要求朝鮮參照利比亞推行無核化，先棄核、後補償，這個嚴苛的條件被朝鮮視為大忌。
雖然金正恩上周在大連會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時表示，只要有關方面消除對朝敵視政策和安全威脅，朝方沒有必要擁核，但是朝鮮此前已不止一次做過願實現無核化的表態，還簽署過協議，至今卻從未兌現，反倒在核武研發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因此，朝鮮在美朝峰會前高姿態表明不會單方面棄核，甚至威脅取消峰會，完全是意料之中。實際上，朝鮮此舉，究竟只是討價還價的戲碼，為棄核待價而沽？還是根本就沒打算棄核，始終是個問號。
外界注意到，朝鮮這次轉態得到了中國的支持。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在前天與昨天的例行記者會上先後贊許朝鮮採取了主動措施，做了“一系列重要努力”，包括宣布停止核導試驗、關閉豐溪里核試驗場等舉措，展現了朝鮮推進半島無核化，與各方建立互信的善意；通過對話推動半島問題政治解決進程的誠意，“應該受到國際社會的鼓勵、歡迎和支持”，“更應當贏得有關方面的相向而行”，字裡行間暗批美國沒有回應朝鮮的善意，沒有相向而行。
這再次顯示，在朝鮮半島問題上，中國非但沒有被邊緣化，反之，通過金正恩3月以來的兩次訪華，中朝統一陣線得到強化，中國又抓住朝鮮對核威懾與安全保障的強烈需要，借力使力，更加牢固地佔據了在半島問題上有影響力的位置。另一方面，如果特金會破局，不論是特朗普滿懷期待的重大外交成就，或所謂的諾貝爾和平獎，全都將是空歡喜一場。
那麼，預定於6月12日在新加坡舉行的美朝峰會是否會成真？現在誰也說不准，特朗普星期三被記者問起時，只能堅持不會在朝鮮無核化問題上讓步，並回答“我們等著瞧”。得到中國支持的朝鮮，更加不會輕易對美國標準下的無核化做妥協，它要求美國做出一些“相向而行”的姿態，至少不能再談利比亞模式，但美國會配合嗎？
備受國際制裁壓力的朝鮮急需尋求突破口，但朝鮮政權如果無法確信政權得到保障，熱議一時的美朝峰會開不成並非沒有可能。到時，各方只能進一步習慣朝核問題的反覆無常，在朝鮮與大國之間，以及大國本身的計謀方面，變臉只是個很普通的招數。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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