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寧：暑期實習奇遇記（二）
前文《暑期實習奇遇記》刊登後，慶幸珍姨姨沒再找我。正當我在沾沾自喜，還將拙作發給朋友呃like時，電話又來了。
「寧寧，我是陳uncle，Arthur Chan。」
「陳uncle，你好嗎？」這次，不是雪糕掉在地上給我買一杯新的這麼簡單。自小，陳uncle對我照顧有加，帶我去遊艇會看煙花、去歡樂天地坐過山車還對我父母隱瞞說只去了公園；到我長大後，他一直鼓勵和支持我追逐夢想。
「請你幫一個忙。我有一位朋友的女兒，今年升讀大學，想做實習，我讓她來你公司好嗎？她英文很不錯，態度良好，如果做錯事即管罵，不用客氣。」
就是這樣，八月某天的早上，一位女孩按門鈴，正式展開實習。女孩叫Connie，今年九月升讀大學，唸的科目是什麼國際貿易供應鍊，反正聽了半天我也搞不清，就只好帶她參觀公司，順便介紹任飲唔嬲的咖啡膠囊。我們從事歐洲藝術品生意，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國際貿易供應鍊」吧？
當我在忙得一頭煙時，發現同事正和Connie閒聊，為了讓Connie有點正經事做，我找出幾件藝術品照片，讓她順便讀讀歐洲歷史。當我在談歐洲歷史時，她傻傻的看著我，原來她唸的是會計、生物等科目，歷史藝術如同外太空語言。
「不要緊，你慢慢體會一下。」我說。
看書上網總不能打發一個月，正當我在猶豫如何讓Connie打發時間，救星來了！一位客人剛買了一隻錶，說過來一起看錶品酒。Connie也許是聽不懂大人的話題，顯得有點沒精打彩，那時已經過了工作時間，正當我以為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做出了驚人舉動：她拿起客人帶來的葡萄酒，自斟自飲，一副陶醉的樣子。
她並不知道，這麼一倒半杯酒，已經倒了多少錢，何況那是人家帶來的東西，總不能不問自斟吧？Connie比我們早走，在她走後，朋友笑問：之前說不請實習，你一定是給介紹人十足面子才請這位小妹妹吧？
翌日，陳uncle說Connie很喜歡昨晚的酒，問我們喝了什麼，我只能在手機中給他傳一個笑臉emoji。沉默是金。
我在陳uncle身上旁敲側擊，發現原來Connie十分享受實習；同時，玲姐偷偷告訴我，每早Connie都會品嚐咖啡才施施然讀讀網上資料，很是寫意。
「每天兩粒咖啡膠囊，很浪費金錢。」玲姐抱怨道。
玲姐並不了解，我的煩惱又怎會是區區每天兩粒咖啡膠囊。讓Connie小妹妹每天都有正經事好做，過著有意義生活，滿足她的存在感，才是我的首要任務。
幸好這時又有救星！
「Beth，十次有八次你都不來，我還是巡例問一次：下周我們有拍賣會前的私人品酒會，是一批八十年代的布根地葡萄酒和少量威士忌，你來嗎？」在拍賣行工作的好友邀請我出席活動。
「我來！我能帶一位同事來嗎？」作為一位蚊型客戶，我硬著頭皮問道。
Connie得悉能欣賞拍賣珍藏兼喝酒，很是高興。我給她一本拍賣季刊，叫她看看，如此又花掉了她兩天時間。
赴會前一天，我心血來潮問她：「你有裙子嗎？」
「沒有。」
「那麼，有沒有不是牛仔褲的褲呢？和不是波鞋的鞋？」我實在不能想像她穿著牛仔褲公仔T-shirt波鞋與運動背囊去出席活動。
「你平時也穿牛仔褲呀。」她說。我沒有心思解釋牛仔褲配愛馬仕手袋，以及牛仔褲配運動背囊，是有分別的。
「我有黑色套裝。」Connie續道。
「算了吧，你穿套裝只會被人以為是侍應或保安。」
最後，Connie問朋友借來一條裙子和黑色平底鞋，和我前往會場。在出發之前，我已嚴正告訴她，吃喝要克制，行為要嚴肅，現在不是七月十四餓鬼還陽，代表公司出席任何場合都要配合身份。
我在心裡暗暗讚許Connie借來裙子，可見她對工作的重視。但是，兩小時過後，她又進入瘋狂吃喝的狀態，直接喝起威士忌來，還獨自吃掉本應是大家分享的沙律。
我尷尬地打圓場道，年輕人嘛，是要多吃點。
好友笑笑說，反正是公司錢，吃吧。
酒會過後，我叫Connie草擬感謝電郵，重點是感謝邀請、給予學習機會、希望下次能再參與云云。「發出之前給我看看。」我順口一說。
Connie埋頭於寫電郵，鍵盤聲不斷，半小時後，她讓我看看草稿。我的天，如我所示，電郵內文只有三句：感謝邀請、給予學習機會、希望下次能再參與。英文程度方面，讓人O嘴且咋舌。言簡意賅的三句已包含串錯字和文法不通。
「不用客氣，有什麼直說好了，她是來學習的。」陳uncle一直這樣說。
「陳uncle，我不是客氣，是無氣。教完英文要教中文，然後又到行業運作，再來穿衣搭配和儀態，哪裡來的時間？」
跟不少朋友分享了我的暑假奇遇，換來更離地的故事：友人的律師行暑期來了一位實習女生，其父每年給律師行的生意以億元計，這位實習不能不請。女生的工作態度雖然贏得一致讚許， 但也因為她的到來引起律師行大亂。律師行首先為她買重工作保險，更暗地調派兩名員工跟進女生的工作，深奧的她不會做，簡單的怕她會悶，戰戰兢兢的是大人，不是女生。
最後，每當說完實習生的故事後，大家都以這句作結：都是給介紹人十足面子才請。
Connie完成了一個月實習，九月初的時候，快樂地開學去。時間有限，接觸交流更有限，我懷疑她到底學到什麼？擔心她會否每天過得太沉悶？同時又顧慮她只看到行業光鮮美好的一面，沒意識到任何事業總有兩面。也許，我諗多咗，讓她懷念的可能就只是無限量供應的咖啡零食，以及公司超快速的wifi。
我教她每完成會面或活動後，都要寫一封感謝電郵，大家猜猜她完成實習後，有沒有簡單地whatsapp我呢？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