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仁諺:五四百年,後發先至

2019-05-02
夏仁諺
學研社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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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月四日,剛好是五四運動一百周年紀念日。才子陶傑本年初撰文《五四百年,一場春夢》,指五四只是一場春夢,把中國人百年歷史謔為歷史的玩笑。他認為,中國社會現狀和民智「並不因五四而有徹底的改變」。現代中國社會的改變,除非刻意閉眼不看,否則是有目共睹的。

才子學貫中西,對五四運動的理解自然比一般人深,例如他指(個別)北洋軍閥對學生態度包容,即不落俗見。不過,才子批評當代中國人只愛淘寶、過年、不在乎民主科學,實質上返工如上血汗工廠,又不懂移民,實在有欠公允。

五四運動,知識分子高揚民主與科學,目的是救國。民主和科學的位置,其實只是工具,不是目的。一百年前,民眾參加五四運動,所求的是國家強大,毋須再受外人欺侮。事實上,在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當日,民眾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口號——「外爭國權,內懲惡賊」。

為甚麼要外爭國權,內懲惡賊呢?原來當時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中國外交代表在巴黎和會交涉失利,山東利益盡落日本人手中,喪權辱國。五四運動所爭的國權,是國土權利,所要懲戒的惡賊,是談判失利的官員。

今人談起五四,多聚焦在學生和知識份子身上,卻忽視了五四運動的另一個主角——上海工人。當時,巴黎和會失利,北京學生被捕,消息傳到上海,即激起上海民眾於六月三日發動三罷——罷課、罷市、罷工。最終,三罷行動癱瘓了全上海,逼使北洋政府釋放學生罷免涉事官員、拒簽巴黎和約。

工人的行動口號,不是民主與科學,而是「罷工救國」。當時,工人行動有理、有利、有節,訴求達到後,六月十二日上海全市恢復秩序。

五四運動之後一百年,中國經歷了很多磨難,然而這些磨難不是無意義的歷史,而是尋求救國良方的漫長歷程。

五四運動發生於一九一九年。以此為參考點,看官可以稍稍回顧五四前後發生何事:

八年前,辛亥革命成功,推翻滿清政府。(1911)

七年前,孫中山退任臨時大總統,袁世凱接任。(1912)

六年前,國民黨宋教仁遇刺身亡。(1913)

五年前,一戰爆發。(1914)

兩年前,中國參加一戰,派十多萬苦力華工赴歐。(1917)

一年前,一戰結束,中國擠身戰勝國之列。(1918)

是年,巴黎和會上,列強無視中國的要求,把戰敗國的山東權益全部交與日本(另一戰勝國),五四運動在北京爆發,六三大罷工在上海爆發。(1919)

八年後,國共內戰開始。(1927)

十八年後,日本侵華。(1937)

二十六年後,二戰結束。(1945)

三十年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949)

五十七年後,文革結束。(1976)

五十九年後,改革開放開始。(1978)

九十九年後,改革開放四十周年。(2018)

 

在這個百多年的日程表裏,前四十年基本上外患不斷,後四十年改革開放急起直追,中間內部紛擾二十多年,用歷史之眼來看,中國五四百年所走的路,其實挺正常合理。

中國在二十世紀所走的路,其名堂是現代化。現代與中世紀不同,在於啟蒙、資本主義和工業革命三大變化。這三個變化所帶來的影響,對全世界每個民族來說,其實都是全新經歷,沒有前車可鑑,只能靠自己摸索。

世界上號稱民主先鋒的法國,首次推翻帝制是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革命後法國成立了第一個共和國政權,然而,今日法國的共和國政權,被稱為第五共和國,原因是由1789年到現在的230年間,法國經歷了兩次帝制復辟,第一次是拿破崙,第二次是拿破崙三世,後來又經歷了幾次戰爭和政治危機,多次重建國家。換言之,法國在民主政制上的現代化發展,是經年累月才能獲得的成就。

至於毗鄰中國的日本,現代化起步時間與中國較為接近,只比中國早四十多年。日本的明治維新,就是日本人自己的現代化進程,它起始於幕末時代的腥風血雨。如果沒有武士刀,就沒有回天義舉,日本完成維新的時間也許還要再多推遲幾十年。

中國人現代化發展較晚。夏仁諺覺得,這是因為中國人口多,國土幅員闊,加上滿清封建皇朝底子較厚,不易推翻,也不易改革,不像日本那樣可以用武士刀快刀斬亂麻,加快國家變革。

已故日籍華人文學家陳舜臣認為,中國人文化重視說服,一切變革都先得說服所有人才進行。說服所有人才啟動變革,是一種非常人道的做法,其缺點就是花時間。然而,一旦這個說服運動完成了,社會內多數人有了默契,它所展開的改革發展,也將會推行得非常迅速。夏仁諺相信,這是中國五四運動後百年之間,中國做到後發先至的原由。

五四運動,是中國人互相說服,共同踏出國家民族改革的第一步,其價值是肯定的。其後所花的百年時光,是一次又一次的摸索。後發的缺點,是起步時難免捱打;好處則是能見盡先行者如何碰壁,有前車可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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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志平  2022-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