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詠紅：中國和世界誰欠誰什麼？
2019冠狀病毒疾病從中國擴散到全球，韓國的累計確診病例已超過6000起；伊朗和意大利也各突破3000起；歐洲與中東的形勢堪憂，而美國的防疫工作更出現了漏洞。因為試劑盒不夠與政策原因，有民眾無法及時確診，新罕布殊爾州一名剛從意大利旅行歸來並已出現癥狀的男子，不聽從醫生勸告自我隔離，反而跑到人潮擁擠的地方聽音樂會——他在三天後確診。
就在全球屏息準備與大流行病決戰時，美國福克斯新聞台一個政論節目的主持人傑西沃特斯（Jesse Watters）3月2日做了不合時宜的發言，他將矛頭指回中國，要求中國為這場疫情正式道歉。
沃特斯指冠狀病毒來源於中國，聲稱這是因為中國人「很飢餓」，中國共產黨政府沒法餵飽人民，他們走投無路只好生吃蝙蝠和蛇。
對自稱是「政治幽默師」的沃特斯而言，發表帶種族主義的言論並非新鮮事，早在2016年，他就因在紐約唐人街拍攝帶種族歧視的街訪而遭非議。在本周的這場節目後，也有美國評論呼籲福克斯新聞台讓沃特斯「下課」。
不過，他在疫情擴散的此時，針對對疫情問題十分敏感的中國索要道歉，所激起的反彈就不限於美國社會。他的「中國道歉論」昨天進入中國外交部的新聞發佈廳，被發言人趙立堅駁斥為「言論荒謬可笑，充分暴露出他對中國的傲慢、偏見和無知。」
然而，這類激進的發言，往往也道出了一些人的心聲。客觀而言，自1月下旬疫情全面暴發，武漢等重災區封城，周邊國家與地區開始出現恐慌時，「都是中國惹的禍」「吃野味害己害人」「官員瞞報」等怪責，就隱隱是一些人的心結，雖然大家未必都說出來。有部分中國知識分子也覺得虧欠，央視前主持人邱孟煌2月下旬就在微博里提議中國向全世界道歉。我也有中國朋友發來微信，語帶歉意地說：「給你們添堵了。」
中國是否「對不起」其他國家，應該為此道歉呢？
應該理性地指出，就一國治理問題而言，中國這次抗疫既有有效經驗也不乏須要檢討的教訓，但在國際關係上，要求哪個國家為瘟疫道歉都是不合理的、情緒化的表現。
首先，出現疫情非發生國所願，該國也深受其害；其次在國際慣例中，不論是1968年的香港流感（兩年內全球致死近百萬人）、1957年的亞洲流感，或者1918年在全球奪走幾千萬生命的西班牙流感，都不涉及道歉問題。遠的不說、發展中國家不說，2009年由美國暴發的H1N1流感，也沒有人要求誰道歉。HINI流感在新加坡也造成18個人死亡。
在2019冠狀病毒疾病暴發後，外界認為中國應該道歉的言論或心態，追根究底仍是對中國抱持疑慮與成見的又一種表現。這些疑慮和成見的形成與中國崛起對外界造成的心理壓力有關，與國際格局改變有關，也和一些人士的炒作有關，但疫情其實沒有多大關係。說到底，流行性疾病是全球公共衛生問題，不是哪一個國家的問題。
與「中國道歉論」相反的另一個極端，是中國社交媒體有人高呼，中國一己之力，驚天地、泣鬼神，硬生生地將疫情擋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為全世界贏得寶貴的抗擊疫情的時間窗口，因此中國非但沒有道歉的理由，還要理直氣壯地表示，美國和世界欠中國一聲「感謝」。
這種「索要」，是以民族主義對抗種族主義，也沒必要。
其實，《紐約時報》、英國《經濟學人》最近都有文章提到，中國的抗疫成效為世界贏得了寶貴的時間，《經濟學人》更呼籲世界用好這些時間。世衛組織總幹事高級顧問、加拿大籍的艾爾沃德也公開讚賞，中國的犧牲和貢獻為病毒在世界的傳播築起第一道防線，改變了疫情發展曲線，為世界減少上萬甚至十多萬病例，世界欠武漢人的。
所謂公道自在人心，隨着各國着手應對本國的疫情，對於中國的難處將更理解。就中國來說，全力抗疫的首要目的是保護本國國民，由此惠及他人，這是對抗瘟疫的應有之義，有微信公號竟「理直氣壯」索要感謝，又被官媒轉載，反而失了風範。
世界和中國各欠對方什麼呢？目前欠的是相互理解、體諒與合作，眼前一場公共衛生大考將臨，大家須暫停針鋒相對，共克時艱。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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