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氣候變化可望成為中美合作新支點

10月30日，拙文《拜登勝選會給美國外交政策帶來哪些變化？》受到一些同好的關注。判斷拜登勝選幾率，走筆行文還是花些功夫的。畢竟一旦特朗普連任，所有的分析只能扔進廢紙簍裡。

美國這次選情，跌宕起伏，拜登已成功入主白宮。現提筆補一刀，將前文意猶未盡的一些想法公諸讀者，以期拋磚引玉。

拜登當選為美國史上最高齡總統後，人們最為關心的是，他將面臨哪些全球挑戰？為此，美國前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和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哈斯有熱議，一致認為新冠疫情、中國和氣候變化名列前三。

首先要關注的是，拜登治下中美關係將向何處去？特朗普上臺以來，重組美中關係架構，致力於對華戰略競爭，企圖通過短時間內激化競爭逼迫中方退卻，重寫遊戲規則，華盛頓與北京的關係跌至冰點。

早在2017年12月，特朗普政府發佈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就將中國和俄羅斯定性為「戰略競爭對手」,是企圖侵蝕美國安全和繁榮的「修正主義國家」。

2018年10月，副總統彭斯在哈德遜研究所演說中，抨擊中國試圖干預美國選舉，破壞美國的民主制度，在中美貿易爭端、南海軍事化問題上大放厥詞，指責北京對臺灣打壓、借助「社會信用分數」對國內民眾進行監控和宗教壓制，以及在美國和海外擴大影響力，企圖將中國形塑成西方文明和體制的對立面。

美國國務院前亞洲事務高官、現任拜登競選團隊高級顧問的坎貝爾(Kurt Campbell)稱，「我認為，民主黨內部有一個廣泛的認識，即特朗普對中國行為的判斷基本上是準確的。」這反映了美國許多民主黨人和國際問題專家都認同並支持特朗普政府的對華戰略，認為這是對中國擴張野心的回應。
迄今為止，拜登本人尚未否認政治對手確定的「戰略競爭」這一對華政策基本框架。儘管拜登抨擊特朗普的貿易戰是自我毀滅，但其競選團隊只是表示將重新評估關稅，沒有承諾取消關稅。從短期看，中美關係難望風平浪靜。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一方面，拜登稱，他將比特朗普更注重合作，在全球協同行動中團結盟友向北京施壓。這意味著下屆美國政府會加大力度動員盟友和合作夥伴共同應對中國挑戰。

另一方面，他也表示，將比特朗普更重視與中國合作應對全球挑戰。這些挑戰與對抗北京一樣，對美國利益至關重要。

專家認為，「所有的國家都存在競爭，但如果沒有接觸，競爭就會變成零和遊戲，最終帶來安全困境。」拜登的上述表態或蘊藏者中美關係止跌回穩的密碼。

其實，歷史上中美關係迷失一段時日後，有過柳暗花明的時刻。本世紀初，小布希上任伊始，中美關係也一度陷入困境，強硬派強烈要求將戰略競爭作為對華政策的指導原則。所幸「911事件」扭轉了態勢，美方的「戰略競爭」論終被「負責任的利益攸關方」取代。之後，中美之間建立了戰略與經濟對話機制，就事關兩國關係發展的戰略性、長期性、全域性問題進行戰略對話，有效穩定並促進了中美關係。

毋庸置疑，除了競爭一面之外，中美之間還存在很多共同利益。正如拜登的中國問題顧問、 新美國安全中心副主席拉特納（Ely Ratner）在一份報告中所指，美國必須接受並承認，應對中國挑戰需作出困難的犧牲和權衡。

拜登在對華政策上能否成功作出正確的戰略選擇事關美國國運和全球秩序。那麼，他上臺後，有哪些合作最可能入其法眼，從而助推中美關係回暖呢？

綜合分析，筆者認為，在拜登眼裡，中美之間最具合作潛力的一大議題當屬氣候變化。

在2016年總統競選中，特朗普稱全球變暖是一個騙局，並發誓要將美國從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巴黎協定中「拯救」出來。特朗普不只是說說而已，今年11月4日，美國正式退出巴黎協定。

與特朗普無視氣候變化危害不同，數十年來，环保一直是拜登最為關心的議題之一。1986年，他在國會推出了參議院第一份關於氣候變化的法案《全球環境保護法案》，成為指導政府研究和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戰略方針。

這次大選同樣不例外，拜登提出了最激進的氣候政策綱領，不僅要使美國社會返回「前特朗普時代」，而且還想對美國社會進行全方面的改造，「讓美國走上一條到2050年實現淨零碳排放經濟的不可逆轉的道路」，其力度之大、用心之專前所未有。《華爾街日報》評論稱，「拜登把他幾乎所有的政策都變成了氣候政策。」

氣候政策關乎人類未來，拜登主張美國應在對抗全球氣候變化過程中擔任領導者。作為全球兩大碳排放國，中美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既有利益衝突，更有共同的責任和需求。顯而易見，沒有中國的合作，拜登難望解決氣候議程。

迄今為止，中國領導人越來越重視環境問題的重要性，並承諾增加對《巴黎協定》的義務。到2030年使二氧化碳排放量達到峰值，到2060年實現碳中和。中美合則兩利，鬥則兩傷。美方應該意識到外交的重要性以及戰略競爭的消耗性。

有分析指，美國必須接受，不可能改變中國的政治生態，而應轉向更有條理、更加開放的對話，以便兩國攜手合作，多邊應對氣候危機。如果美國想要應對氣候危機，美國對華戰略就必須從對華戰略競爭轉向對華戰略接觸，將地緣政治與氣候變化聯繫起來，並以此為紐帶改善雙邊關係。

在當下民族主義發酵不時綁架外交政策之際，無論如何，一味唱衰中美關係有失理性，也不符合雙方的根本利益。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眼下中美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建立新的接觸。如何從「山窮水複疑無路」中看到出路、創造條件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推動中美關係健康平穩發展，需要大智慧。

「請君莫奏前朝曲，聽取新翻楊柳枝」。有理由相信，攜手中國共同應對氣候變化或將成為拜登政府弱化對華戰略競爭，進而更多轉向對華戰略接觸的催化劑。

當然，特朗普的政策並非一人之過， 而是整個共和黨的問題。不要指望美國的政治焦慮和社會撕裂通過一場選舉就能完全解決。且不說拜登能否很快「重塑美國的靈魂」，至少調整對華關係在優先等級上會與應對新冠疫情等更為迫在眉睫的國內難題相衝突。中美關係見起色恐需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