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澤遠：唐山打人案為何引發眾怒？

 

這兩天，河北唐山市一群壯漢殘忍圍毆幾名女性事件震驚中國，也迅速傳播到國外。儘管九名嫌疑人被抓獲，唐山市官方也一再宣示將從重從快嚴懲罪犯，但各路輿論仍義憤難平，微博熱搜排行榜（共50條）最多時有21條與此事有關。

這起暴力毆打女性事件之所以引發眾怒，主要因為它傷及了不僅是女性、而是所有人的安全感。幾名女性吃夜宵，只因不願屈服流氓無賴的騷擾，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毒打。人們不免聯想，自己有一天會否也像幾名無辜女性一樣遭遇飛來橫禍？這種「代入感」足以讓任何人心驚肉跳。

若不是監控視頻拍下整個過程並傳到網上，施暴者能否迅速被抓，受害者能否討回公道，還是個未知數。

這並非憑空猜測，至少有幾名施暴者是劣跡斑斑的慣犯。其中主犯陳繼志涉及2015年12月非法拘禁案、2017年交通肇事逃逸案、2018年被列為失信執行人、2019年涉及不當得利、2020年再次被列為失信執行人；另一名劉姓嫌疑人也曾將他人打至額骨凹陷、腦組織挫裂傷，還將受害者關進汽車後備箱長達10小時；還有一名陳姓涉案人在2019年因犯開設賭場罪，於江蘇省溧陽監獄服刑，2021年1月14日結束刑期。

從幾名兇徒施暴的動因和手法看，他們早就習慣了強橫霸道，施暴後沒有一個自首，而是四散逃竄，明顯帶有黑社會犯罪的特徵。人們不禁要問，這些人是如何躲過中國近幾年聲勢浩大的「掃黑除惡專項鬥爭」？
2018年至2020年，中國高層部署了為期三年的「掃黑除惡專項鬥爭」。據公安部統計，全國公安機關三年間共打掉3644個涉黑組織、1萬1675個惡勢力犯罪集團，破獲各類案件24.6萬起。從2021年起，官方宣布將推進「掃黑除惡」常態化，對黑惡勢力繼續保持高壓打擊。

6月8日唐山市還召開全市掃黑除惡鬥爭領導小組會議，中共唐山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來廣普表示，各地各有關部門要進一步提高政治站位，加強線索核查、案件辦理、黑財處置，加強打傘破網，嚴肅查處涉黑涉惡腐敗和「保護傘」，以時時放心不下的責任感，做好自己所承擔的常態化掃黑除惡工作，推動建設更高水平的平安唐山，堅決當好首都政治「護城河」，以優異成績迎接中共二十大勝利召開。

結果不到兩天，唐山市就發生了疑似黑社會團伙毒打女性的惡性案件，凸顯唐山市黑惡勢力依然猖獗。打人事件發生後，有網民通過網絡實名舉報自己及同事在唐山市被一家酒吧老闆等人毆打併非法拘禁16小時一事，引發廣泛關注。

這些橫行的黑惡勢力顯然不只是唐山才有，其他地方也一定存在。中國「掃黑除惡」常態化、法治化目標還遠遠沒有達到。

平心而論，這些年官方強化打擊黑惡勢力，加上公共場所監控視頻的普及，與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及本世紀頭10年相比，中國刑事案件發生率大幅下降，民眾的安全感明顯增強。但唐山打人事件，一時間又讓民眾人人自危，因為按照施暴者的邏輯，受害者可能是任何一個人，這是事件在熱搜榜上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

唐山打人事件也破壞了中國社會的消費環境。2020年冠病疫情暴發後，服務業普遍不景氣，今年3月以來，上海、吉林、北京、內蒙古等地又遭疫情襲擊，令餐飲等服務業雪上加霜。有網民認為，唐山打人案一出來，將影響剛剛有所恢復的夜間經濟，很多人可能會出於安全考慮，晚上不願出門消費。

網名「阿爾法軍事」發文說，安全本已成為中國的一張名片，但唐山打人事件破壞了中國的國際形象。「你看美國和西方媒體報道時透露出來的那個興奮勁，再看看印度媒體把這條新聞推上熱搜就知道，他們是多麼在意中國這張安全名片。」

如今，涉嫌打人案的九名疑犯都已到案，河北省公安廳也指定廊坊市警方經辦此案，以避開嫌疑人可能在唐山存在的「保護傘」。施暴者將受到什麼懲罰，背後有沒有「保護傘」，將是公眾接下來關注的焦點。
警方給施暴者定下罪名是尋釁滋事罪和故意傷害。根據中國法律，尋釁滋事最高的刑罰是10年以下有期徒刑，故意傷害罪如果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的，最高刑罰可判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乃至死刑。目前在醫院接受治療的兩名女子情況穩定，可能還達不到讓施暴者領受重刑的級別。

如果司法機關查實施暴者屬於黑社會團伙，並挖出他們過去涉及的其他嚴重刑事犯罪，施暴者可能被判重刑。考慮到案件惡劣程度和民憤，司法機關料將從重從快嚴懲幾名施暴者，以消除社會大眾對安全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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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