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詠紅：兩岸「和統」還有希望嗎？

在中國大陸東部戰區宣布在台灣周邊軍演正式落幕的同日，北京發出了史上第三份台灣問題白皮書。

這份白皮書所釋放出的最重要信息，就是北京重申和平統一仍是中共與中國政府解決台灣問題的「第一選擇」。然而，這個承諾實在不該讓人以為事件已過去，自我催眠以為什麼事都沒發生。事實是，佩洛西訪台與解放軍的「鎖台」軍演，永久改變了兩岸心理與安全形勢。北京「武統」的意志與準備方向，在軍事行動與白皮書中都展示得毫不含糊，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本星期三（8月10日）公布的《台灣問題與新時代中國統一事業》全文1萬3000多字，篇幅較1993年、2000年的兩份台灣問題白皮書更長，內容也更豐富。白皮書標題里註明「新時代」，說明這就是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的對台政策方針，即「習時代」的中國統一事業。

大陸在對台軍演結束時同步發表這份白皮書，顯然是刻意安排。有台灣媒體人形容，大陸在「鎖島」軍演結束時「唱出一個和統的調子」，並沒有偏離「和平統一、一國兩制」，可見北京沒有放棄和統的希望。

話是這麼說，但既然「和統」調子是在鎖島式軍演後才唱出，這個順序所透露的警告意涵就不容忽視。人們完全可以設想，有朝一日當大陸採取「武統」時，其劇本也會是在台灣兵臨城下之際，施壓其接受「和平統一」。這個畫面此刻沒有發生，主要是因為對大陸而言未到非「武統」不可之時，準備也未至充分。

仔細咀嚼白皮書的用詞，其中寫到和平統一仍是中共與中國政府解決台灣問題的「第一選擇」，言外之意，和統並非唯一選擇。

白皮書更明明白白寫了，中共與中國政府願繼續以最大誠意、盡最大努力爭取和平統一，但針對「外部勢力干涉和極少數『台獨』分裂分子及其分裂活動」，北京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將做出「非和平方式」的「最後選擇」。

至於外部勢力和極少數台獨分裂分子是誰，白皮書也並不避諱指出，前者是美國的「一些勢力」，後者是台灣執政的民進黨。

白皮書嚴詞譴責「民進黨當局勾連外部勢力不斷進行謀『獨』挑釁」，歪曲否定『九二共識』，妄稱『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就差沒有點名台灣民進黨主席兼台灣總統蔡英文。

白皮書還稱，民進黨當局危害台海和平穩定，破壞和平統一前景、擠壓和平統一空間，是爭取和平統一進程中必須清除的障礙。「必須清除的障礙」一句，為北京下來對台政策目標留下伏筆。

在統一後的政治設計方面，與1993年、2000年的前兩份白皮書（《台灣問題與中國的統一》和《一個中國的原則與台灣問題》）相較，北京對台灣開出的「一國兩制」條件，明顯比過去縮緊，台灣獲得的禮遇大為縮減。

其中突出的一點，是在前兩份白皮書中，北京均承諾中央政府不派軍隊也不派行政人員駐台，其中1993年的白皮書還承諾台灣可以有自己的軍隊。而今，第三份白皮書中已不見「不派軍隊和行政人員」的字句，更不再提台灣能「有自己的軍隊」。此外，外國在台灣設立領事機構或其他官方半官方機構，需經中央政府批准。

在台灣內部，民間輿論對於大陸三份台灣問題白皮書的異同，關注的並不多。這或許與民眾對兩岸相關新聞已出現審美疲勞有關，更可能是因為在台灣民眾眼中，「兩制台灣」反正就是毫無意義、不必考慮的選項。台灣民眾的意願不會改變北京的統一意志，卻勢必影響「武統」或「和統」的大陸選項。

諷刺的是，台灣政治主流拒絕九二共識，在軍事、能源保障等方面又沒有做好應對「武統」的準備。有台灣藍營評論人就譏諷，台灣政府的準備就是「躺平」，「躺平也是一種準備」。

但實際上台灣政府的選項也不多，如果接受九二共識意味着失去選票。佩洛西訪台是由美國方面挑起的，美國總統拜登團隊無力甚至混亂，管不住同屬民主黨的眾議院議長訪台，結果被激怒的北京採取強烈反制動作，既震懾台灣，更是威懾美國與日本。

美國這次是吃了虧，不敢與解放軍硬碰，但這絕不意味着美國能夠放棄其世界霸權地位。在可預見的將來，兩岸問題將愈來愈呈現為中美之間的直接碰撞，當大家都為軍事衝突做準備，和統的希望，也愈來愈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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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