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丹旭：中共幹部的 「能下」 問題
中共五年一次的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在即，中央辦公廳發佈了一份題為《推進領導幹部能上能下規定》的文件。
說的是「能上能下」，但側重點顯然是在「能下」。《規定》要求，結合實際分類施策，嚴格執行問責、黨紀政務處分、組織處理、辭職、職務任期、退休等有關制度規定，「暢通幹部下的渠道」。
3000多字的文件，對哪些是屬於「不適宜擔任現職」的幹部做出詳細闡釋。《規定》列出15種情形，政治能力不過硬、理想信念動搖、擔當和鬥爭精神不強、政績觀存在偏差、違背中共的民主集中制原則、組織觀念淡薄、事業心和責任感不強、領導能力不足、違規決策或者決策論證不充分不慎重、作風不嚴不實、品行不端等，都「不適宜擔任現職」。
此外，存在配偶、子女移居國（境）外，配偶、子女及其配偶經商辦企業等情況的；以及年度考核被確定為不稱職，或者連續兩年被確定為基本稱職，以及民主測評優秀和稱職得票率達不到三分之二的，也都被列為「不適宜擔任現職」。
在操作層面，文件也對如何調整「不適宜擔任現職」幹部的職務做出規範，並規定了流程，包括核實認定、提出建議、組織決定、談話，以及按照有關規定履行任免程序；處理方法包括平職調整、轉任職級公務員、免職、降職以提前退休等。那些不服調整決定的幹部，還能申請複核或提出申訴。這些操作流程，和私人企業處理人事問題的做法極其相似。
《規定》還明確，推進領導幹部「能上能下」的主體責任在於黨委，第一責任人是黨委書記；並要求在推進幹部「能上能下」時，「不得搞好人主義，不得避重就輕、以黨紀政務處分規避組織調整或者以組織調整代替黨紀政務處分，不得藉機打擊報復」。
2012年十八大以來，中共展開聲勢浩大的反腐，揪出一大批腐敗高官，不僅樹立紀委監委的權威，也在反腐上建立一套具有可操作性的機制。不過，相較於打擊貪腐，在治理官員懶政怠政、不作為亂作為等問題上，並沒有太顯著進展，除了違法違紀，很少有官員因為「不適宜擔任現職」被調整。
中國官場原本就沒有問責懶政怠政的傳統，這些年在高壓反腐下，官員面對的監督壓力更大，許多官員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為了避免犯錯，乾脆就少作為、不作為。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幾年前就形象地用「飽食終日」形容庸官懶官；中國總理李克強也曾斥責，尸位素餐就是腐敗，懶政也是腐敗。
為了應對幹部「能上不能下」這個老問題，中辦在2015年就發佈過關於領導幹部能上能下的規定，今年8月政治局常委會對之前的文件進行修訂，9月8日重新發佈外界看到的新版本。
這份《規定》探索了庸者下、劣者汰的組織機制，算得上是中共在體制改革上邁出的重要一步。這也釋放了兩個信號：中共要打造敢擔當、有作為的幹部作風；未來更多幹部會因為工作表現不達標被調職、問責，或被要求提前退休。不過，在治理懶政怠政和不作為亂作為問題上，《規定》能發揮多大成效還有待觀察。如果不是犯了錯誤，責任感不強、領導能力不足、缺少擔當、沒有作為等問題要如何定義？在講究人情關係的中國官場，要打破多年來「能上不能下」的慣性，拉下碌碌無為的「太平官」又談何容易。有網民就評論：「條條框框挺好的，不要變成紙上談兵。」
這份關於幹部「能上能下」的文件主要適用於中基層官員，但文件在距離中共二十大召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點上發佈，也引發外界對中共更高層級幹部加速換血的聯想。
在2017年十九大召開後，官媒新華社發表過一篇題為《領航新時代的堅強領導集體——黨的新一屆中央領導機構產生紀實》長文，披露十九大遴選領導層的標準和流程。針對中央領導人留任的問題，文章強調，中共和國家領導職務不是「鐵椅子」「鐵帽子」，符合年齡也不一定繼續提名，主要根據人選政治表現、廉潔情況和事業需要，能留能轉、能上能下。
中共政治局有「七上八下」（67歲仍可留任，68歲退居二線）的不成文慣例，但五年前的中共十九大，未滿68歲的十八屆政治局委員李源潮、劉奇葆、張春賢都沒有留任政治局，李源潮甚至沒有進入中央委員會。中共高層的換血將如何體現「能上能下」，這一次會不會有高幹在到齡前退居二線，有沒有到齡者打破慣例更上層樓，答案將在二十大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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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