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一鳴：蘇納克能做到嗎？

 

蘇納克（另譯辛偉誠）讓我想起命運和國運。蘇納克好運，在無競爭對手之下自動當選保守黨黨魁，成為四個多月以來第三位英國首相，亦是英國歷史上第一個亞裔首相，包括筆者在內不少人都感到意外。幾個月前蘇納克首次參選，與特拉斯（另譯卓慧思）爭奪約翰遜被迫辭職後留下的首相寶座，筆者隔洋觀選，曾在本欄撰文斷言蘇納克必輸，原因不是他不夠特拉斯優秀，而是因為他是印度移民後代，結果蘇納克真的落敗，是否受種族和膚色所累就不得而知，但說明這一次蘇納克當選並非英國人的第一選擇，或者說不是保守黨的第一選擇。

蘇納克畢業於名牌大學，娶了印度富商的千金做太太，踏入政壇短短七年，由議員進入內閣時才三十多歲，如今以四十二歲之齡登上英國政壇權力最高點，堪稱吉星高照，一路高歌。但是，高處不勝寒，中外皆如此。當年袁公子深明此理，想勸阻老父，寫下「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的詩句。特拉斯未當上首相時何嘗不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競選辯論時滔滔不絕，對治理國家躊躇滿志，結果一上台就露底，入主唐寧街十號短短四十五天即告玩完。蘇納克擔任財相期間表現不俗，作風比較務實，但「瓊樓最上層」的位子能否坐得穩，有兩件事非常重要。

首先是他能否駕馭得了這班保守黨國會議員，能否做到他所呼籲的「團結」。保守黨有「逼宮」文化，玩起內鬥招招奪命，特雷莎．梅（另譯文翠珊）、約翰遜和特拉斯都是被黨友逼宮下台的。雖說蘇納克是沒有對手自動當選，但實際上，下議院領袖莫佩琳獲得部分黨友提名參選，只是票數未足達到入閘資格。至於盛傳有意捲土重來且自稱夠票入閘的約翰遜最後一分鐘決定不去馬，相信是另有盤算。總之，無人挑戰不等於眾望所歸，歸根究底，是保守黨不想讓在野工黨有機可乘，各派勢力暫時取得共識，可以說是妥協的結果。所以，蘇納克必須盡快拿出拯救經濟、改善民生的方案，令民眾相信他有能力穩定局勢，帶領英國走出寒冬，而這些都需要得到黨內團結支持。

其次，印度裔的蘇納克當選首相，創造歷史，並不等於英國沒有種族歧視，相反，英國種族歧視情況普遍存在，正如非洲裔的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但美國白人至上、黑人受歧視情況依然如舊。在英國，宗教問題很複雜也很敏感，蘇納克和太太都是虔誠的印度教徒，英國媒體曾經拍下他以印度教儀式慶祝的照片，一名前印度外交官形容蘇納克當選英國首相是「排燈節」禮物。印度曾經是英國殖民地，總理莫迪祝賀蘇納克當選時特別提到兩國的「歷史聯繫」，英國人當然明白他想說什麼。如果蘇納克的言行不小心令某些種族或宗教的激進團體和個人受到刺激，隨時會惹出大禍。

英國亂象始於脫歐公投，過去一年尤烈，從約翰遜因首相府抗疫派對醜聞被逼宮下台，到特拉斯上任後將唐寧街十號變成政治鬧劇場，結果閃電辭職，英國在短短幾個月內一而再、再而三上演首相選舉戲碼，有點像某些政局動盪的非洲國家，在國際上淪為笑柄，連拜登也公開說英國對美國經濟的影響力「沒有那麼重要」。有人甚至說英國國運已隨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而去。

綜觀今日之英倫，通脹高企，英鎊貶值，百物騰貴，工潮此起彼伏，脫歐引發的各種政經後遺症成了無藥可醫的「沉疴」。在國際上，由於盲目追隨美國在俄烏衝突中的立場和做法，英國付出沉重代價，與第三大貿易夥伴中國的關係，也是困難重重。高天滾滾寒流急，凜冬將至，英國人能捱得過去嗎？

如此種種，現在指望前殖民地子民的後代蘇納克來幫這個老帝國收拾爛攤子，說明英國人最終還是很務實。歷史給了蘇納克一個機遇，如果他能夠拿出一個平衡國內各方利益的經濟方案，且他能夠撥亂反正，以務實態度加強中英經貿合作，推動英國經濟復甦，那麼，他就可能成為保守黨和英國的救星。蘇納克能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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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