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中英關係會大幅倒退嗎？

9月5日，唐寧街10號易主，外交大臣卓慧思擊敗前財政大臣辛偉誠，當選執政保守黨新黨魁，緊接着被英國女王伊利沙白二世任命，成為繼戴卓爾夫人、文翠珊之後英國歷史上第三位女首相。

卓慧思履新，給中英關係增加了新的不確定因素。這位外交大臣出身的新首相，在黨魁角逐的過程中首次將中國列為英國的「國家安全威脅」，稱擔任首相後不會把中國視為一個至少在某些領域對英國有優勢的國家，而將重新衡量中英關係，調整「北京是對英國利益最重要的地緣政治因素」的外交政策，明確宣佈中國與俄羅斯一樣是一個威脅。

在涉台問題上，卓慧思同樣不含糊。她不但明確支持美國參議院議長佩洛西訪台，而且還指責中國的反應是「煽動性的」，鼓吹英國應向台灣提供防禦性武器。毋庸諱言，卓慧思對華強硬，反映了英國的政治現實。

自2020年以來，約翰遜政府在新冠病毒溯源、華為參與5G項目建設、港區國安法落地、新疆人權，以及所謂「一帶一路」「債務陷阱」等問題上對華發難，導致中英關係動盪不安，去年3月16日，英國政府發表了一份長達111頁的《安全、防務、發展和外交政策綜合評估報告》，稱中國對英國的經濟安全構成了最大的外部威脅，要採取強力的保護措施，抵禦來自中國的威脅，包括間諜和駭客活動。

當然，英國在涉華問題上也存在分歧，有人傾向於將價值觀和安全置於經濟之上，也有人認為英國脫歐後必須與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中國搞好關係，但這只是戰術側重點不同，並未出現政治上的兩極分化。在一些人眼中，中國不再是「系統性競爭對手」，而是對英國構成了「威脅」。

在不久前舉行的保守黨黨魁競選辯論中，卓慧思的對手、前財政大臣辛偉誠搶先表態稱，中國代表了本世紀對英國和世界安全與繁榮的「頭號」威脅，承諾上任後要制定「遏制中國軟實力」的計畫，關閉英國境內剩餘的30所孔子學院，因為它們為中國的宣傳提供了入口。

儘管辛偉誠最終鬚眉不敵巾幗，但卓慧思上台後忙不迭地為這位印度裔政治對手了卻心願。據《衞報》消息稱，英國政府正在考慮關閉境內30所孔子學院，理由是中國公民已滲透到英國教育內部，企圖「竊取」英國的核心技術。

按照英國政府的計劃，孔子學院被關閉後，英國將改聘台灣教師教授漢語，部分議員已就此事同台灣當局溝通。在美國不斷掏空「一中」原則，台海局勢緊張之際，英國當局的做法似與美方一唱一和，試圖挑戰和侵蝕中方的底線。

然而，無論是辛偉誠，還是卓慧思，他們在涉華問題上的鷹派立場似乎都是在宣洩情緒，而沒有展示一個清晰的對華戰略，反映了這個老牌帝國主義國家脫歐後仍缺乏方向感，在通脹高企、能源危機迫近的情況下，有拿中國說事轉移國民對經濟困頓注意力之嫌。

英國經濟危機四伏，是七國集團中通脹最高、實際工資降幅最大、預算和貿易赤字最大的國家。英國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英國8月份零售銷售額下降幅度遠超市場預期，表明英國生活成本飆升已大幅擠了英國家庭可支配支出，被指是英國經濟邁向衰退的又一跡象。受此影響，9月16日，英鎊兌美元快速跳水，自1985年以來首度跌破1.14關口，創近四十年以來新低。

英國8月通脹率小幅回落至9.9%，但仍處40年來高位。從10月起，英國家庭的能源帳單將上漲80%，達到年均3549英鎊。英國央行預計，隨着能源危機加劇，通脹率將躍升至13%，花旗集團估計，2023年初可能沖至18%峰值。高盛警告稱，如果天然氣價格「繼續保持在目前的高位」，通脹率可能會達到22%。

英國脫歐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拖累了經濟增長，新冠疫情、俄烏衝突等因素又雪上加霜。為解決脫歐帶來的經濟問題，英國愈來愈多地求助於亞洲，近兩年來分別與日本、新西蘭和澳洲簽訂了自貿協定，也與新加坡簽署了數字經濟協定 (DEA)。目前，英國政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CPTPP)」談判及與印度的自貿協議談判。

值得注意的是，在去年3月發表的綜合評估報告中，英國政府透露，擬將「貿易置於全球化的英國的核心」位置，鼓勵在競爭時代「向亞洲傾斜」。令人遺憾的是，無論是經濟衰退，還是俄烏衝突，如今對英國不少政治人物而言，中國所帶來的挑戰是排在第一的，即使是「向亞洲傾斜」政策亦有深化與亞洲國家經貿聯繫的同時，故意撇開中國的念頭，甚至加入CPTPP的一大考量也是為了減少對中國經濟的依賴。

儘管英印經濟互補性強，自貿談判會給英國帶來商業利益，但由於已與11個CPTPP成員國中的9個簽署了貿易協定，英國加入CPTTP對本國貿易的積極影響有限，難以彌補脫歐對英國貿易造成的衝擊。而過去十年，中英貿易平穩上升。2021年英國進口商品總額中，約有七分之一來自中國。中國已成為英國的第三大交易夥伴和第一大貨物進口來源國。顯而易見，英國對中國商品非常依賴。

此外，2021年，英國對華投資增長22%，吸引中國投資增長246%，倫敦離岸人民幣清算量突破了60萬億元。毫無疑問，中英經濟互補優勢明顯，有着巨大合作潛力，雙方在現代金融服務業、潔淨能源、氣候變化、數字經濟、貨物貿易、基礎設施、醫療衞生、綠色科技和創意產業等領域合作前景廣闊。

需要警惕的是，卓慧思8月下旬曾稱，上台後將推動重啟外交政策綜合評估，或將在新版《安全、防務、發展和外交政策綜合評估報告》中正式給中國貼上「威脅」標籤。一旦如此，深化同中國的經貿往來將受到重創。有分析指，無論英中政治關係的性質如何，都不可能否認中國經濟仍是亞洲經濟重心這一事實，任何將中國排除在外與亞洲重建經濟聯繫的戰略，都相當於一齣《哈姆雷特》戲劇中少了丹麥王子。

這次國家副主席王岐山作為國家主席習近平特別代表專程赴英國參加女王葬禮，英國國王查理斯三世和副首相高翠玲強調，英國王室非常珍視同中國領導人的友誼、重視英中關係發展，英國新一屆政府希望與中國進一步加強在經貿、環保、氣變及多邊事務等領域的合作。

過去十二年，英國保守黨首相已換了四位。最新民調顯示，卓慧思之前的三位首相卡梅倫、文翠珊和約翰遜被視為二戰後英國歷史上最糟糕的首相，且一屆比一屆的口碑要差。隨着英國女王伊利沙白二世葬禮的結束，對新一屆英國政府而言，面對「地獄開局」，如何「衝破風暴」，改善不斷惡化的經濟形勢和平衡大國關係是一場大考。

卓慧思2010年當選議員，在上述政府中擔任過司法大臣、國際貿易大臣和外交大臣，可謂三朝元老。相信這位女首相有智慧着眼戰略和長遠，同中方一道，加強對話交流，推動互利合作，攜手應對挑戰，確保雙邊關係在健康穩定的軌道上前行。

誠如香港中文大學中國研究中心專家、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亞太專案高級研究員夏添恩所言：「與北京進行接觸……而不是修正主義和敵意，應成為英國對華政策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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