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道君:《滿江紅》中陳舊的國際政治價值觀 「叢林法則」的思維難接軌現代文明
這個春節,張藝謀大導演的《滿江紅》據說大獲成功,賺得盆滿缽滿不說,還贏得了廣大人民群眾毫無保留的口碑。在中國當下「政治正確「與」「歷史正確」語境之下,這樣的題材肯定大有市場——哪怕它並不是在正面表現岳飛的大無畏愛國精神和秦檜的「賣國求榮」。
據介紹,該片講述了南宋紹興年間,岳飛死後四年,秦檜率兵與金國會談。會談前夜,金國使者死在宰相駐地,所攜密信也不翼而飛。一個小兵與親兵營副統領機緣巧合被裹挾進這巨大陰謀之中,宰相秦檜命兩人尋找兇手、查清真相這樣一個精彩故事。
這個「懸疑喜劇電影」故事,大概率是編的,但大背景卻是真的,即南宋初期宋金兩國之間確實發生了「和-戰」「戰-和」拉鋸戰,宋高宗趙構很大程度上也確實成了以岳飛為代表的主戰派跟以秦檜為代表的主和派之間激烈鬥爭的「磨心」——最終似乎也成了跟秦檜一樣的「賣國賊」,還把主戰派領袖岳將軍殺了去討好金人……
其實這段廣為人知的歷史,給當下的我們在如何正確處理國際關係這個方面,也是有一定借鑒意義和思考價值的——傳統上我們似乎只會以「忠奸善惡」「精忠報國」「愛國求榮」「偏安投降」等等標籤去看待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殊不知國與國之間關係錯綜複雜,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今人和局外人的種種評說,太多屬於站着說話不腰疼——尤其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
歷史上南方與北方、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之間的征戰——比如兩宋與金國之間曠日持久的拉鋸戰,從來就不是只存在一條簡單的「愛國」與「賣國」這一宏大敘事「主線」。無論今天還是古代,國際關係的處理都是一樁「技術活」。
自有人類社會以來就有國際政治,但它作為一門真正專業的學科不過百年。百年理論建設解釋起數千年人類歷史來,自然有所吃力;尤其是中國人理解國際政治,假如真有理論視角,那也大多來自《孫子兵法》《戰國策》《三國志》等等國學經典。其中的學問若有用,那也只是普適於帝制時期。而作為歷史研究方法論,這些學問更往往是緣木求魚、捉襟見肘。
更不用說時至今日,若依然奉之為「歷史正確」與「政治正確」的圭臬,抱殘守缺,則很難接軌現代文明。
前段時間讀到一個「大義凜然」的帖子,大罵一位學者為「大漢奸」。於是將該批判帖的批判對象的批判靶子——一段視頻找來看了一遍,方知原委。那位「大漢奸」叫周大偉,學法律出身,其主要「謬論」如下:
和西方的古代史比較,古代中國歷史的現代意義並不大,尤其是1840年以前的中國歷史,儘管它頻繁地改朝換代,儘管人們可以從宮廷的帷幕里編出很多精彩有趣的故事,但整體過程是非常乏味的,因為那兩三千年並沒有太多根本性的變革,遠不如公元1500年前後的世界歷史對我們更重要……
這個說法對我們來說其實並不陌生。西方有黑格爾,他曾說過類似中國沒有歷史只有改朝換代這樣的話;中國有著名語言學家周有光先生和復旦大學教授唐世平先生,後者就曾勸導國人「少沉迷中國歷史,多了解世界文明」。
而周大偉先生此論,更是着眼於「歷史對現實的意義」這個角度而言。他認為只有「加強對中國近現代史和世界近現代史的研究,特別是有比較的社會科學研究,才能讓我們更好地吸取別人的經驗和教訓,少走彎路和歧路」。——這並不是什麼「漢奸言論」,而是真正的「愛國言論」。
之所以回憶起這件事,是因為張藝謀的《滿江紅》令我想起了周大偉這句「儘管人們可以從宮廷的帷幕里編出很多精彩有趣的故事」。沒錯,炙手可熱的張氏電影《滿江紅》,確實「精彩有趣」,但是它所體現出來的價值觀和審美觀,在我看來卻是很「腐朽」和很低俗的。
當然,一般觀眾看的只是個「熱鬧」,他們對一部電影「好壞」的判斷,僅僅是「好看」還是「難看」。這當然無可厚非。我只是想「借題發揮」,蹭蹭張大導演的熱度,來聊聊我對國際政治博弈方面的一點看法——如前所述,國際政治是一門「技術活」,無論主戰還是主和,都不能以「愛國」還是「賣國」這樣簡單粗暴的二分法來建構分析框架。
如果說歷史是中國人的宗教,那麼,政治無疑是國人的信仰,而國際政治,則是被高談闊論最多的分支。關於很多人對國際政治的認知,網上有個段子說得好:
下限是左鄰右舍的雞零狗碎、上限是《三國演義》中的三國爭霸,平均值則是「黑暗森林式國際政治想像」——要麼「是我們的一盤大棋」、要麼「他們遲早玩完」。
中國哲學家鄧曉芒也說:
「我見過不少民間的謀略家或軍事家,個個高卧隆中,放言高論,無非是戰國七雄,天下三分,都是些厲害角色。但從他們嘴裡聽不到公平和正義,聽不到人道和權利,也聽不到價值和文明。所有的只是「贏」的技術和「霸」的良策;也聽不到人間的疾苦和現實的糾結,所有的只是沉溺於章回小說中的自我陶醉。」
無論江湖段子,還是哲學家的洞察,國人對國際政治的認知,都停留在「叢林法則」,而非政治科學。之所以如此,離不開兩大原因:
1. 清末以來的百年屈辱史,使中國由傳統的天下朝貢體系,被迫轉入現代國際政治體系,這個轉型太快太猛,再加上期間又被意識形態裹挾。國際政治幾乎和叢林法則畫上等號,「弱國無外交」幾乎成了國際政治領域的金科玉律;
2. 國際政治之所以成為「人人可談,又人人亂談」的重災區,原因除了認知上存在天花板,更在於很多人從未意識到,國際政治不是侃大山,首先是門需要學習的學問:
——自有人類文明以來就有國際政治,但它作為一門真正專業的學科,不過百年的歷史。以僅有百年的理論解釋千年的歷史,自然有所吃力;很多人理解國際政治,即便有國際理論視角,但也多來自《孫子兵法》《戰國策》等國學經典,這樣的學問雖然普適於帝制時期,但往往很難接軌現代文明。
當然,就算願意專研並深入思考「國際政治」的讀者,還必須面臨另一個嚴峻的現實,國際政治的諸多理論、範式、方法都來自米爾斯海默、肯尼思·華爾茲等外國學者,不但理論門檻極高,案例也「不太接地氣」、更缺少「中國特有的問題意識」。
然而,全球化時代,中國的和平與轉型,又離不開對國際政治的洞察與理解。因此,我們亟需一部能從宏觀角度剖析國際政治,還能梳理人類國際政治的歷史、融匯多位國際學者經典理論的作品,最好還能有中國人的問題意識。
為此,我們誠薦一部能能同滿足以上條件的國際政治領域的經典作品,它就是復旦大學唐世平教授的《國際政治的社會演化》,時隔七年後再版。
◎ 一部兼具歷史視野與獨特解釋力的前沿之作
在國際政治的江湖,有3種理論範式一直爭議不斷:康德的自由主義、米爾海默的進攻性現實主義、傑維斯的防禦性現實主義。絕大多數國際政治專家認為三大理論難以彼此借鑒、取長補短,但唐世平教授在書中卻透過人類文明的歷史視野,成功將三大理論對應於人類歷史的不同階段,不僅解釋力十足,更被學者斯特林-福克評價為:「應該成為國際關係理論建構的基礎。」
◎ 一部打破傳統範式、深刻詮釋系統思維的經典之作
當然,本書的價值,絕不是關於國際政治的百科全書,而是提出了一個更具普適性的國際政治新範式——「演化系統範式」。
簡單說,主流理論對國際關係的想像往往是靜止的、類似於「組織架構」式的功能主義——一旦組織架構固定,不同國家之間的特性並不太重要。
但在唐世平看來,理解國際關係最重要的要素應是「系統」,系統中的每個國家的文化、歷史、甚至社會民俗等都應考慮在內。書中,他就深刻了詮釋了影響國際政治的戰爭、國家、社會等要素的相互關係。
◎ 一部以英文寫作、卻能幫助國人刷新國際政治認知的醒腦之作
本書作者為復旦大學教授唐世平。大眾對唐世平的了解,往往局限於他那篇《少沉迷中國歷史,多了解世界文明》的百萬加雄文,卻鮮少有人知道他是一位洞悉東西文明,並可比肩國際一流學者,又兼具中國人問題意識的中國學者。本書正是他「段位」的最好註腳。
本書最初以英文書寫,甫一出版就就榮膺「國際研究協會年度最佳著作獎」,更廣受國際政治理論大師讚譽,這對國內學者而言,實屬難得。
當下,歷史最大的後遺症之一就是在選擇敵人與朋友的時候,容易走極端。而唐世平教授這本書旨在「促進國際關係演化」,堪稱刷新認知的醒腦之作。概述不僅對更新、提升對國際政治的認知有現實意義,更具有升級對康德、米爾海默等大師關於傳統國際政治理論的範式創新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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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聞道不分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