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卓睿:土耳其2023選舉前瞻--群雄逐鹿,誰成「蘇丹」?

2023-03-31
鄺卓睿
香港群策匯思常務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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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電視上正式宣佈提前舉行大選,選定2023年5月14日進行總統及國會選舉後,外界普遍都看好由六個主要反對黨組成的跨政治光譜的政黨聯盟及盟主奎里達歐魯(Kemal Kılıçdaroğlu)而非執政的人民聯盟和總統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民調機構ORC ARAŞTIRMA最近公佈的數據顯示埃爾多安落後奎里達歐魯大約十三%。這結果一出更讓很多反對派聯盟的支持者和分析員認為這次終會是改朝換代,結束長達二十年的在野歷史和埃爾多安的伊斯蘭主義政權。有些支持者和評論員還認為近期的土耳其東南部強烈地震、反對派的團結和經濟數據欠佳有助反對派勝算和結束埃爾多安的政權。不過,現在就定下這些結論是否言之尚早?埃爾多安和他的政黨聯盟是否已經大勢已去,不堪一擊?筆者在此持不同看法,畢竟未到開票一刻誰會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更沒有人可以預見開票後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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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無損埃爾多安和執政聯盟的基本盤

在野黨和分析員普遍認為土耳其東南部地震將會重創埃爾多安及其執政聯盟的「堡壘區」,讓一直以來支持埃爾多安的支持者離他而去。可是,最近由MetroPoll 發佈的民意調查顯示,埃爾多安的支持者並沒有像在野黨和分析員那般預期,認為政府在地震中應負主要責任的只有9.8%,。至於數據以外的地方,包括是實地考察和訪問,也看得出埃爾多安陣營的支持者並沒有如外界期盼那般離棄他。相反,大多數支持者認為縱使政府可以做得更好,但一切責任並不在埃爾多安和所屬陣營,反而是在承建商、政府內部的反對者等。另外,埃爾多安的團隊和政黨宣傳機器也透過不斷宣傳和塑造形象,不但成功讓支持者把矛頭直指承建商,也讓他們認為政府、執政聯盟和親政府的宗教基金是正在協助他們重建災區,也把各國捐贈的物資和款項歸功於埃爾多安團隊的努力和外交成就。埃爾多安本人和他的政府官員也頻頻到災區(哈塔伊省)視察和指導重建工作,支持者也普遍接受和讚許有關安排。再加上最近公佈的災後重建計劃,在東南部「堡壘區」的支持者會否離埃爾多安而去頓成疑問,反而會否因而成功賺得更多選票,甚至在一些反對派佔優的地方反超前,成大家需關注的地方。

反對派貌似團結 實為一盤散沙

另一個觀點就是反對派組成的聯盟讓選票更為集中,讓候選人更有優勢和把握來擊敗執政聯盟。問題是這些反對派本身就各有目的,政治光譜和思想是南轅北轍,甚至是互結仇恨。在這環境下,根本就難以談團結,更何況是給選民一個合理和務實的政綱。當中,未來黨主席兼前總理達武特奧盧(Ahmet Davutoğlu)和民主及進程黨主席兼前外長阿里·巴巴詹(Ali Babacan)互有怨恨,主要反對黨共和人民黨(CHP)和好黨(İyi Parti)在總統參選人、政治思想、意識形態等議題南轅北轍,而且和其他成員黨的關係惡劣,政治立場完全不同。在這個狀況下,筆者反而關注他們能否團結至開票的一刻,而且會否不互拖後腿,從而出現「陰溝裡翻船」。

另一方面,反對派組成的聯盟也在庫爾德政黨人民民主黨在議題上持不同立場。一方面,反對派聯盟內的右派政黨普遍反對具有庫爾德背景的人民民主黨加入,認為這不是祝福反而是詛咒,讓很多右派支持者放棄投票或改投埃爾多安及其所屬的執政聯盟。另一方面,共和人民黨反而想讓人民民主黨加入,認為加上庫爾德族選民的支持,足以終結埃爾多安的政治生涯和攻破執政聯盟執政。對此,眾多右派政黨包括好黨表示反對,甚至公開表示隨時離開這個反對派組成的聯盟。如此,反對派貌似團結,實為一盤散沙,能否挑戰埃爾多安及其背後團結一致的執政聯盟成一大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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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低估埃爾多安的手段和影響力 反對派能否勝選還言之尚早

眾多觀察員和反對派聯盟的政治領袖均視埃爾多安如待宰的羔羊,但埃爾多安是否真的不行?執政聯盟是否已經到了盡頭?筆者反而認為現在許多觀察員和反對派領袖嚴重低估埃爾多安的政治智慧和籌碼。埃爾多安在過去的選戰中儘管贏得輕鬆,但這一切歸功於:政黨宣傳機器、宗教勢力的支持和協助(尤其是在土耳其的納克甚班迪教團和相熟的組織和基金)、覆蓋全國的政治網絡、競選資金雄厚、利用和煽動民族主義和伊斯蘭主義、鼓吹復興鄂圖曼霸權、建立虔誠信徒的形象及善於利用外交政策來拉攏選票。另外,埃爾多安比反對派更早開展競選工程,而且慢慢地在外交和內政議題上出招應對反對派所帶來的挑戰。在外交議題方面,埃爾多安近來反覆提及北約成員國希臘的軍事和外交行為對土耳其的主權構成威脅、瑞典和芬蘭加入北約、與敘利亞重建關係、新疆維吾爾族問題、土耳其斡旋俄烏雙方等來爭取右派支持者的支持;在內政方面則不斷宣傳海灣國家的投資、細說二十年來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成果、建造公營房屋、重建及美化舊區、大力推銷土耳其的工農產品等來鞏固支架堡壘區和爭取游離選民的支持。埃爾多安陣營也反覆強調反對派,尤其是共和人民黨的過往不堪的表現、立場反覆和缺乏經濟發展藍圖,也不斷強調發展基建帶動經濟的論調和執政聯盟的經濟發展方針等。這些舉措也開始初見成效,而且在多場競選集會和鄰近車道也見人潮。由此可見,埃爾多安和他所屬的政黨聯盟並非如眾多觀察員和反對派聯盟的政治領袖所說的那般不堪一擊。

再者,埃爾多安和奎里達歐魯在政治上交戰十數年,無論奎里達歐魯如何轉變他的政治立場和選舉策略,甚至組織反對派聯盟來共抗埃爾多安,也未能成功把埃爾多安打敗。外界也忽略奎里達歐魯本身個人因素,包括其出身是阿拉维派而非主流的遜尼派、個人魅力較為薄弱、政治立場反覆而讓盟友和部份左派選民感到不信任等。這些因素不但會成對手埃爾多安的攻擊籌碼,而且也會影響自身和所屬陣營的勝算。

另外有三點是值得一提:第一,土耳其目前的政治環境還是以右派為主,而且埃爾多安的主要堡壘區均是在鄉郊、伊斯坦堡和安卡拉,縱使伊斯坦堡和安卡拉的市政府控制權在2018地方選舉後落在反對派手上,但埃爾多安的本命區仍然毫髮無損,而且埃爾多安陣營致力重拾和發展在2018地方選區中的敗選區和傳統搖擺區的支持。第二,外界所關注和引用的民意調查大多不可信,過往的調查大多不準確和誤導坊間大眾及分析員。以2015年的第一次國會選舉為例,民意調查普遍認為埃爾多安陣營均會大勝,結果出現了自1999年以來的第一次懸峙議會,導致當時的單一執政黨,也就是埃爾多安所屬的正義與發展黨無法籌組聯合政府,從而導致該年十一月舉行閃電選舉方可解決困局。最後,反對派聯盟中有不少政黨因資源貧乏而無法擴展和在全國各地開設分部,不能有效推廣自家候選人的同時也未能有效支持盟黨或共同推舉的候選人。相反,執政聯盟在全國各地均有分部和服務中心,而且政治資金充裕、服務網絡龐大和得到許多宗教基金、社區基金、宗教組織和商人的支持。因此,反對派能否終結埃爾多安陣營執政21年(由2002年開始計算)的神話,還是埃爾多安能否扭轉局面事實上是言之尚早。不過,筆者在下筆之時對反對派能否勝出抱有疑問,但這一切還需繼續觀察。

無論如何,土耳其在選舉後必然會在外交政策方面作出改變,特別是對華態度、俄烏戰爭的立場、瑞典和芬蘭加入北約的立場,以及是否與敘利亞政府重建邦交。暫時可以預測的是:總統選舉會在第一輪分出勝負和有機會出現懸峙議會。因此,無論是何方勝選,可以預期的是土耳其會在選後的短時間内政局會有些不穩,這些是值得投資者、國際關係專家等關注和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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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 筆者認為埃爾多安或會重拾強硬的外交路線,在對華對俄方面或會有很大程度上的轉變,逐趨強硬之餘亦會與中俄的政治對手如日本展開更緊密的合作。而在對歐方面,埃爾多安依然會保持與北約、英國和部分親土或友土的歐盟成員國如西班牙、波蘭、波羅的海三國、意大利和匈牙利的合作,但與法德和歐盟總部之間仍保持一段距離。至於土美之間的關係,筆者認為在埃爾多安會逐步修復與美國的關係,甚至願意加入美國陣營,在亞太地區逐漸活躍起來,並強化在中亞和東南亞的影響力。

    鄺卓睿  2023-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