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昊：百歲老人基辛格訪華，釋放了中美關係的何種信號？
作者：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孫成昊
7月20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見了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習主席以「老朋友」稱呼這位百歲老人，讚賞他為推動中美關係發展、增進中美兩國人民友誼作出的歷史性貢獻。基辛格表示，美中關係對於美中兩國和世界的和平繁榮至關重要，願繼續為增進美中兩國人民相互理解作出努力。
基辛格此次訪華處於極為重要的歷史關鍵節點。回望歷史，基辛格52年前的訪華開啟了中美關係正常化進程，不僅改變了兩國關係的歷史軌跡，也改變了整個世界的發展方向。當前，兩國關係同樣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從特朗普到拜登，美國政府開啟了對華戰略競爭模式，將「競贏」（out-compete）中國作為戰略目標，破壞了中美之間的良性互動態勢，也加劇了全球陷入陣營對抗的風險。
基辛格的重要性還在於他代表了美國國內更有遠見、更加理性的對華聲音。今年年初以來，美國國內逐漸浮現出反思對華政策的聲音，認為僅僅用戰略競爭去定義中美關係並不有助於實現美國自身利益。今年4月，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副主席莫里斯·格林伯格（Maurice Greenberg）發表致中美領導人的公開信，聯署人包括22名美前政府高官和知名企業家，呼籲兩國開展對話、管控分歧，修復和穩定美中關係。基辛格也強調，應該遵守「上海公報」確定的原則，要理解一個中國原則對於中國的極端重要性。
目前雙方對兩國關係的預期無法用樂觀來形容，但至少兩國都希望能夠避免衝突，不要讓世界走向兩個割裂和對立的陣營或者體系。正如基辛格所言，中美之間的緊張關係已是站在懸崖之上，兩國關係的軌跡必須改變。從中短期看，中美關係仍然擁有一些機遇窗口，尤其是在國務卿布林肯、財政部長耶倫、氣候特使克里訪華之後，下一階段兩國仍然有許多事情可以做，確保延續近期互動的積極勢頭。
從戰略層面看，兩國仍然需要探討是否能夠搭建出戰略框架或者指導性原則來指引未來的兩國關係。在去年的巴厘島元首會晤上，雙方對此實際上已經達成共識，但由於今年年初的「無人飛艇事件」，這種積極的動力被打斷了。一些人士或許認為這樣的戰略框架過於宏大，但中美之間如此複雜的雙邊關係如果缺少正確的指導性原則，尤其是如果美方沒有當年基辛格式的政治智慧和外交勇氣，未來兩國關係中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被美方無端放大，從而造成更大破壞力。
從具體議題看，也有一些是中美之間可以探討的，美國決策層也應當從過去的52年歷史中汲取經驗。第一，技術議題。一方面，拜登政府對華技術領域實施的「小院高牆」政策已經逐漸成為「中院高牆」甚至「大院高牆」策略，而且拜登政府還在不斷擬定對華技術打壓的新政策。另一方面，拜登政府試圖推動針對中國的技術聯盟，通過聯盟合力打壓中國技術發展。中國並不懼怕與美國的良性競爭，但美國推動的技術競爭如果沒有任何界限（boundary）和規則，將嚴重損害兩國互信，也會將全球拖入一場技術「新冷戰」。為了解決這一問題，雙方應當考慮在技術領域建立起相應的對話機制，邀請雙方涉及相關領域的部門共同參與交流。
第二，芬太尼議題。美國從奧巴馬政府開始就非常關注這個問題，這個問題非常技術，同時和美國制裁中方的實驗室有關係。現在美方的要求不僅是管控芬太尼出口，可能還更多涉及芬太尼前體和供應鏈的問題，比如加大針對墨西哥等國家的執法力度。問題的核心在於，美國不能指望一邊制裁中國，一邊要求中國配合美國的步調行事。在這個問題上，美國應該邁出具有誠意的第一步。此外，美國國內需要加強對成癮藥物的管理，雙方也可以考慮在這一更廣泛的議題上開展探討。
第三，人文交流議題。近期一些訪華的美國學者抱怨，來一趟中國非常不容易，直航班機少，機票價格極其昂貴，這種情況在疫情暴發之前是無法想像的。因此，擴大直航的數量是當務之急。此外，在學者、學生簽證便利化和互訪交流的問題上，中美還有很多可以做的，包括應當努力讓今年的秋季學期有更多的美國學生在華學習、派遣更多的中國學者和學生團訪美，以此增進雙方對彼此的認知和理解。
第四，地區安全議題。中美短期內在這方面很難達成共識，但溝通交流是必要的。除了高層會晤之外，雙方可以考慮推動不同層面的對話機制，比如2011年建立的由中方外交部和美方國務院牽頭的亞太事務磋商機制。通過更加頻繁的對話交流，織密中美兩國之間的溝通網絡，這對促使美方制定更加理性的對華政策能夠發揮積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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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中美聚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