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帆：以色列民主危機--利庫德集團開始架空最高法院
在以色列，反政府抗議之聲響徹特拉維夫和西耶路撒冷的街頭，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也再次登上國際頭條。這位利庫德集團的領導人不僅在政府和議會中擁有絕大多數支持者，還嘗試因為最高法院針對違憲的政府政策或議會法案，介入廢除最高法院的權力。作為中東地區唯一的民主國家，以色列擁有類似英國威斯敏斯特政治體系的民主與三權分立，但內塔尼亞胡這次對最高法院發起的挑戰無疑把這個猶太國家推向法治社會的十字路口：如果司法改革完全成功，以色列是否將淪為一個具有宗教色彩的獨裁國家？如果利庫德集團如願以償，中東地區的和平與穩定是否又將成為國際焦點？筆者將在本文中探討內塔尼亞胡希望推動司法改革的動機、以色列法治的未來與其同鄰國之間的地緣政治關係。
右翼、權威、殘忍、果斷……有太多負面的形容詞可以用來描述內塔尼亞胡領導的以色列政府。1997年，他指導莫薩德暗殺巴勒斯坦哈馬斯領導人哈里德馬歇爾、2014年，他公開反對法塔赫和哈馬斯組成統一的巴勒斯坦政府並且下令襲擊巴勒斯坦加沙地帶超過60個哈馬斯目標、2018年，他領導議會把利庫德集團的右翼利益寫入憲法。2017年，內塔尼亞胡被以色列警方因腐敗和貪污問題調查並於2020年被正式起訴。以色列總理推動的司法改革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限制檢察機關調查政府的能力，從而逃脫潛在的政治後果。2023年7月24日，內塔尼亞胡成功說服議會通過該司法改革條款，但此舉本身也面臨巨大的法律挑戰：以色列最高法院法官宣佈該法案不合法。
與此同時，利庫德集團領導的執政聯盟中許多極右翼政黨認為以色列最高法院的諸多判決不符合政黨利益。因此，內塔尼亞胡的司法改革還意圖將更多政府和議會成員插入最高法院法官選舉委員會從而增加右翼勢力在司法體系中的影響力。以色列當局目前推進的司法改革還包括將獨立政府部門指定的法律顧問更換為可以被政府任意調動的法律顧問和最具有爭議性的條款：禁止最高法院對憲法進行審查、要求所有最高法院法官對議會通過的法案進行審查，並只有超過80%的最高法院法官持反對意見時才可令議會法案失效。利庫德集團的司法改革可謂是重新撰寫了以色列最高法院的職責，同時還安插了足夠的影響力來確保政府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法院、最大化內塔尼亞胡及其右翼盟友的執政利益。但這樣的司法體系真的還可以保障民主嗎？
許多反政府遊行的以色列人對政府的司法改革提出抗議，認為它大幅度扼殺了民主體系下對人權的保障。以色列脆弱的司法體系在發達的民主國家和地區中並不常見：美國、歐盟和澳洲的國會均有上下兩院來防止議會提出的法案不切實際、過於激進或違反民意，而國際法庭和聯合國並不能對以色列產生任何影響。由此可見，內塔尼亞胡若成功完成對以色列司法體系的改革，三權分立的民主體系將不復存在，以色列將成為半獨裁體系：利庫德集團將持續領導政府、控制議會，並且還能限制法院可以管轄的範圍。但問題也將接踵而至：利庫德集團能否持續滿足極右翼黨派的需求？如果可以，以色列將逐漸成為一個民族主義和種族主義的猶太國度，阿拉伯裔以色列公民將徹底淪為二等公民。如果不可以，脆弱的以色列執政聯盟將再次垮台，讓整個國家提前進入大選週期。
以色列未來的走向雖然令人擔憂，但在錯綜複雜的外交領域或許能讓內塔尼亞胡事半功倍，不過前提是他的司法改革成功實施並且確保利庫德集團不在議會失去多數佔比。2020年，以色列政府在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協調和沙特阿拉伯王儲撒勒曼的默許下同阿聯酋和巴林簽署《亞伯拉罕協議》並正式建立外交關係，這意味着內塔尼亞胡並不反感同親美的阿拉伯國家公開合作。可是利庫德集團目前能夠組成政府離不開極右翼黨派的支持，而它們並不和內塔尼亞胡一樣對阿拉伯國家有任何善意，例如構成當局的沙斯黨曾發表對巴勒斯坦人進行種族屠殺的言論。若內塔尼亞胡在司法改革後無法控制極右翼黨派，以色列同阿拉伯國家的外交成果和平努力將功虧一簣。
綜上，以色列政府推進司法改革從政治和法治上都是十分危險的舉動。一方面，行政部門將完全脫離司法部門的監管；另一方面，法院也無法有效保障民主體系的正常運轉和人民群眾的基本人權。從三權分立的本質上說，司法獨立將因政府和議會的影響而不復存在，法院裡也將處處充斥着為政府利益而服務的袋鼠法庭。以色列政府就算成功進行了司法改革，利庫德集團仍然需要穩定住構成政府的極右翼黨派，否則以色列不僅將再次進入執政聯盟垮台的選舉僵局，還可能會失去和阿拉伯國家之前建立起的合作基礎。同時，以色列在這種情況下也十分可能變成一個十分具有種族主義的宗教國家，這將無疑進一步惡化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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