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譽仁：「夜經濟」、「盛事經濟」是否捉錯用神？

在吉隆坡市中心的舊高等法院大樓前，週五零晨一時，筆者目睹這條封鎖了的人行街的熱鬧景象 (見圖一)。絡繹不絕的人流、在遊玩的一家大小，以及生意興隆的美食車，這些都讓筆者 想起晚上十時的香港尖沙咀的清寂。港府大力推動「夜經濟」、「大型盛事」，但為何成效不彰? 是短期未見成效還是策略有誤？是不是基礎的邏輯存在偏差？筆者認為，這大概是「捉到鹿唔識脫角」—錯失良機。

圖一：吉隆坡市中心舊高等法院大樓前生意興隆的美食車。（筆者攝於2024年2月3日零晨）

儘管本港疫後的旅客人數正逐步恢復，但與疫情前的水平仍有明顯的距離。見下圖二，統計處數字顯示，來自西方（歐美澳）和大中華地區（內地、澳門、台灣）的旅客人數在去年11月仍未達到疫前的十年平均水平（2010年1月-2019年12月）的75%。基於最近幾個月到訪各城市的經驗，筆者意識到在日本東京、馬來西亞吉隆坡、泰國曼谷及內地北京廣州，這些城市的非華人數目明顯多於香港。

圖二：本港疫後旅客人數（數據來源：統計處、筆者計算數字）

要吸引更多旅客，我們可以從旅遊六維度：美食（Dining）、購物（Shopping）、遊覽（Tours）、景點（Attractions）、住宿（Lodging）和交通（Transportation）來著手（Liu et al, 2020 ，註一）。在仔細考慮這些方面後，我們發現香港的美食質素確實非常高，但問題在於價格昂貴，且甚少旅客會為了品嘗他國食物刻意來訪。作為購物天堂，香港主要聚焦於奢侈品牌，但在當前經濟環境和對鄙視物慾的價值觀下，購物發展空間有限。住宿和交通一直是本港的強項，而且要進一步發展的難度相當大。而剩下的是遊覽和景點，這屬於文化旅遊範疇，然而，文化並非一蹴而就的，需要長時間的積累和培養。一個可行的捷徑是舉辦大型活動和盛事。

既然從旅遊六維度沒有明顯的切入點，那麼從時間維度來考慮打開新的可能性。更精彩的夜生活，不僅可振興更多美食行業，更加促進購物、遊覽等的產業。所以政府希望大力推動夜經濟，其實不無道理。

兩只梅花鹿捉著了，角如何脫？

圖三：吉隆坡市中心舊高等法院大樓前生意興隆的美食車。（筆者攝於2024年2月3日零晨）

筆者認為有效的脫角方式是，將旅客消費潛力轉化為一般旅遊消費。一般旅遊消費是指消費於非一次性或短期經營的商戶中產生的消費，有助於形成長期、穩定的品牌效應。

第一隻鹿：更多盛事自然能吸引更多旅客來港。脫角的關鍵是：有多少旅客的消費潛力能轉化成一般旅遊消費？ 以除夕倒數煙花為例，大批內地旅客滯留關口，那他們來港旅遊的經濟效益只有一頓晚餐和一程來回的車費。

另一隻鹿：夜繽紛活動好像帶來「盛事化」的感覺。這種活動既是短期並且是一次性。如何將人流引導到周邊的一般商戶才是問題的關鍵。若一般商戶沒有將營業時間延長，就算夜繽紛參與人數持續高企，得到的利益只不過曇花一現，此類活動對香港經濟根本治標不治本。

 

圖四：吉隆坡市中心舊高等法院大樓前封鎖了的街道。（筆者攝於2024年2月3日零晨）

筆者非旅遊業專家，但基於基礎邏輯，提出兩個建議：

第一，關於夜經濟，我們是否可以考慮從下而上（Bottom up）的發展模式呢?以吉隆坡的行人街為例，當年青人夜深沒處可去時，自然會聚集在那裡。人多了，附近經濟活動自然頻繁起來。筆者相信這是自由市場的巨大力量，而且不少年青人希望玩晚一些，但沒有合適的去處。因此，港府可思考在某些區域實施24小時開放政策，為民眾提供一個夜晚逗留的地方。（註二）

第二，關於舉辦盛事，日夜經濟及旅遊吸引力要先搞好。在大力推動盛事等活動之前，政府需要投入更多工作和資源來提升香港對旅客的吸引力，以避免旅客在盛事前後到其他城市消費。否則，如果旅客消費模式已改變，例如習慣盛事後立刻前往深圳或廣州繼續夜生活和消費，那麼到時候再進行補救可能就來不及了。

 

註一：Han, Liu & Liu, Wei & Wang, Yonglian. (2020). A Study On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Tourism Demand From Mainland China To Hong Kong. Journal of Hospitality & Tourism Research. 45. 109634802094443. 10.1177/1096348020944435.
註二：當然，青年人深夜聚集固然會帶來安全風險。但自港區國安法，和將立法的23條通過後，筆者認為為了有效帶動經濟，這是可處理和接受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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