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異。影評】李美：近年最強驚慄片！但……

不寒而慄？此之謂也！《我們･異》絕對是近年最出色的驚慄片，筆者觀影時便不由自主地內心發抖。必須強調，這非低手的、官能上的「跳嚇」Jump Scarce玩法，而是透過人物、劇情等形而上因素，來營造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圍。砲影在「爛茄網」一度錄得100%正面評價，最新也維持在98%高位，足見本驚慄片成績之「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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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是繼《訪･嚇（Get Out）》之後，導演佐敦比爾（Jordan Peele）的最新力作；身兼編劇的他，之前亦跟Jason Blum和Sean McKittrick參與《臥底天王（BlacKkKlansman）》的創作，《我們･異（Us）》已是「他們仨」第三度攜手合作。

三齣作品的共通點，均是叫好又叫座，其中《訪･嚇》和《臥底天王》便分別獲提名奧斯卡最佳電影，前者更贏來最佳劇本大獎；觀乎《我們･異》聲勢，明年頒獎台上大有機會有其身影。三者還有一大共通點，乃同涉黑人種族問題，畢竟佐敦比爾本身亦為黑人；不過，《我們･異》的黑人元素卻是最自然、最順眼、最不強求政治正確的，沒有近年荷李活往往「為黑而黑」的泛政治突兀感。本片尚有一個重大不同，就是在驚慄方面更加純粹，言志色彩相對淡薄了，比重跟之前兩齣相反，所以才能成就「近年最出色驚慄片」之謂。可惜，正由此於，本片的以文載道卻相對遜色得多……

劇透前來個溫馨提示：雖然本片極之驚慄，卻不代表膽量小的觀眾不宜入場。如果真的害怕，誠可先略看下面劇透部分，從而更好「有備而戰」，好將受嚇程度降低......

（注意，以下完全劇透）

《我們･異》的故事既複雜又簡單，只要理順一切脈絡的話，其實沒有甚麼值得驚。反正，大家都是人罷。

本片可堪經典的一幕，肯定是主角一家發現「紅衣」一家站在屋前。有謂「看不見才最恐怖」，「紅衣」一家縱然「被看見了」，但那種「若隱若現」及「非人化」的未知性和壓逼危險感，才最最最使人不寒而慄。電影於此部分的氣氛營造無疑一流，重要的是「紅衣」身影「排排企」的玩法，居然持續了好一大段時間，期間且間斷地反復重現，這實屬一個藝高人膽大的成功處理；換轉其他低手導演，恐會選擇用鏡頭快速掃過，只求收取一次性類近Jump Scarce的效果便算。

由兒子Jason（Evan Alex 飾）率先發現並用對白交代，再用鏡頭將「屋外身影」一而再地呈現，當中並自然地涉及丈夫Gabe（Winston Duke 飾）的「唔驚到驚」，加上主角Adelaide（Lupita Nyong'o 飾）和女兒Zora（Shahadi Wright Joseph 飾）的驚慌表情，凡此種種，俱向觀眾深深傳遞出恐懼感與懾人感；到身影們卒之郁動四散，繼而兵分幾路攻入屋裡，壓逼氣氛依然濃烈得很，延續了「看不見才最恐怖」的調子。遺憾是，當「紅衣」一家曝光及開口說話之後，亦即「看得見了」，電影則難免「不再恐怖」，及後且淪變普通的追殺殘殺片；無疑，這多少令本片扣分。之不過，單論上述「屋外身影」所營造的長時間驚慄氛圍，已夠成為驚慄片新經典。配合片中的尖銳配樂，更令筆者聯想到《觸目驚心（Psycho）》的終極不朽一幕。

本片尚有一大驚慄元素，就是大玩「自己嚇自己」，亦即「我們･異」的主題。為何會有另一個「我」？他們目的是甚麼？會否危害我們一家人？都帶有莫大懸疑性和恐怖感。可惜，不必諱言，本片於此方面略嫌「捉到鹿不懂脫角」，是故片裡好長時間僅屬追殺殘殺片格調，除了最後部分更沒大談甚麼身份矛盾。

戲中的最大「扭橋」，乃是主角Adelaide根本早非原來的Adelaide，遠在小女孩時已被來自地底者調換了；相反，「紅衣」Adelaide才是原本走失了的那個小女孩。此所以，在電影揭開真相之前，她一直極不願意重遊Santa Cruz沙灘，坦言擔心有人尋仇；當兒子Jason突然失蹤，自然也驚他遭人拐走，情況就如當年她怎對待原本的Adelaide；當她看到「屋外身影」時，亦馬上意識到危險所在並且報警；到主角一家慢慢「反客為主」反擊來敵，她亦非常關心對手是否身死，包括竟單獨下車追擊「紅衣」Zora；最後，正如Gabe所言，她也「老馬識途」知道如何走入「地下世界」，繼而將兒子和終極對手「紅衣」Adelaide找出來。

然而，同一面孔所涉的身份重疊玩法，到底遠遠地不限於此吧。至少，在加強緊張刺激元素方面，中段追殺殘殺時便可大玩身份互換之類，而在言志批判身份定位上，「真身」和「影子」的矛盾亦可作出更深入的探討。事實上，到底這批「地底人」所謂何事？為何要殺人？最終目的是啥？以至為何手挽手築成人鏈？他們究竟有何世界觀？追本溯源，這批複製人又緣何誕生？包括要偷取地面人的基因將整個家庭複製？凡此種種，電影不是沒有解說，由破紀錄的籌款義舉、到馴良兔子的被囚與釋放，皆可嗅出諷刺與隱喻的味道；但是，更進一步的解說卻嫌欠奉，不少地方均予人不合理之感，不足解釋「紅衣」一族的大大小小怪異行為，彷彿要求觀眾自行「腦補」作罷……

或只怪，本片定位側重驚慄方面，若以純驚慄片視之肯定成功；可是，佐敦比爾有了此前佳作，則難免令人有所期待，覺得本片不應停留純驚慄片層次——無論如何，他今次在驚慄表現上確是大大升級，但在講故事及言志方面則嫌降級太多太多……可以說，本片很大程度糟蹋了「自己嚇自己」的設定，除最終「扭橋」外就無大發揮可言；這跟同涉複製人的《第六發現》和《謊島叛變》之類，實在存有天壤之別。此外，相關元素最終未能好好自圓其說，實也相當於編導自己掘了一個很大的坑給自己……如果將「屋外身影」之後的追殺殘殺部分大大壓縮，轉而將篇幅放在故事解說及言志方面，電影的效果和水平必更上層樓。

最後倒要稱讚一點，就是佐敦比爾的黑人元素運用。如劇透前所指，戲裡黑人一家便無甚麼違和感可言，非似其他電影般莫名其妙地在白人堆中安插一兩個黑人，以致有點「萬『白』叢中一點『黑』」的突兀與尷尬。另外，以喜劇出身的佐敦比爾，還刻意精選加入多首黑人歌曲，一方面自嘲諷刺了黑人的下俗文化，另方面也有助紓緩片中的殺人氣氛。事實上，主角一家的對話裡，也不時滲入笑料。

總的來說，《我們･異》肯定是齣高水準的驚慄片，惟在言志方面則嫌大大不足。無論如何，剛踏40歲的佐敦比爾依然大把青春，期望他往後能夠續有佳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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