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偉：黃奇帆非同尋常的建議：用「三零」計劃化解貿易戰

中美仍在相互加徵關稅，貿易戰不斷升級。而此時，如果有人呼籲中國應加快實施零關稅、零壁壘和零補貼的「三零」方案，以實現自由貿易的終極目標，會不會有點兒不合時宜？

但提此建議的是前高官黃奇帆時，有必要洗耳恭聽了。黃奇帆曾是四大直轄市之一重慶市市長，於2016年卸任此職。他是一名專家型官員，因對經濟和金融事務的洞察力以及直言不諱的觀點而廣受尊重。他擔任重慶市副市長長達九年，之後又擔任了六年市長，領導了重慶的轉型，把重慶打造成了全國主要經濟中心之一。

他也是一名政治幸運兒。在任期間，他的兩任頂頭上司薄熙來和孫政才先後落馬。這兩人都曾是中央政治局委員，曾被認為仕途光明，有望到中央出任要職。但他們都因腐敗而落馬，而黃奇帆則毫髮無損，全身而退。

黃奇帆退休之前，有關他將升遷的傳言不斷，認為他會赴北京中央部門，主管重要事務，如金融、證券或經濟等，但最終都未能成真。後來，他在全國人大財經委員會短暫任職，現在在一政府智庫任職。

在過去一年裡，即便中美貿易戰不斷升溫，黃奇帆依然在各種公開論壇闡述這一觀點，介紹中國需要支持零關稅、零壁壘和零補貼貿易體系的必要性。他在最近的一次演講中表示，對於任何希望藉助對工業、價值和供應鏈的控制來主導全球製造業和貿易的國家而言，消除關稅、非關稅壁壘和補貼都至關重要的。

對中國的製造業、農業、能源和消費品領域而言，零關稅的益處要大於風險；零壁壘則有助於大大改善中國的投資環境，助力中國企業的海外發展；而零補貼不僅有助於中國的結構性改革，更有利於減小國有企業對政府補貼的依賴，緩解與外國的貿易衝突，減小利益集團的尋租空間。

通過實施「三零」計劃，中國經濟能再次實現突破性發展，猶如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效果。加入世貿組織為中國經濟騰飛鋪平了道路。

據黃奇帆透露，中國官方也曾認真討論和評估過這一計劃的優劣。但事實證明，中國農業、製造業和消費等主要經濟支柱能夠且已經受住了外來的衝擊。

他表示，「三零」方案並不意味着立即取消所有關稅、非關稅壁壘和補貼，而是建議逐步實施，並把這一方案視為與外國政府進行自由貿易協議談判的基礎。

黃奇帆建議，此方案可以先從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開始試行，並表示他的建議並不是全新觀點。早在2002年，美國曾首先提出過類似的建議，原本希望能把全球關稅水平在2010年的5%的基礎上，到2015年降到零。

黃奇帆介紹說，中國去年已經把關稅總水平降到了7.5%，而同期世界平均水平是5%，美國的關稅水平是2.5%。

從中國的視角看，在美國總統特朗普剛剛提高了價值2000億美元中國輸美商品關稅並威脅要對剩餘3000多億美元輸美商品加徵關稅的節骨眼上，黃奇帆的建議可謂大膽。

但特朗普的關稅行動有點兒自相矛盾。他提高對華關稅稅率，其目的是為了迫使中國降低關稅、減少非關稅壁壘和補貼，並認為這是導致美國商品和投資在中國處於劣勢的原因。

中國採取了反制措施。但鑒於貿易戰帶來的不確定性和經濟活動走弱，中國反而加大了對企業的補貼。據最新的統計數據，去年對上市公司的補貼額增長了14%，創記錄地達到1538億元（約223億美元）。

國務院也於上月宣布，為了促進高科技產業發展，將給予集成電路設計以及軟件企業所得稅優惠。就在中國宣布這一措施之時，美國正公然發起一場全球性行動，遏制中國的科技發展，全面封殺中國最大通訊設備企業華為，並威脅要把更多中國企業列入黑名單，禁止它們使用和購買美國產品和服務等。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黃奇帆的大膽建議更值得關注。

網絡搜索發現，有不少家中國媒體對黃奇帆的演講進行了報道，但公開支持他觀點的經濟學家卻寥寥無幾，更別說政府官員了。其實這是可以理解的。中國官媒都在大張旗鼓地抨擊美國，指責其對中國實施「霸凌主義」和「極限施壓」，並堅稱中國永遠不會低頭。此時如果公開支持黃奇帆的觀點，顯然在政治上是不合適和不謹慎的。

但黃奇帆能在各種公開場合宣揚這一觀點，也說明中央政府有人支持他的觀點。

此外，對中國來說，如果希望處於有利位置並引領全球貿易，黃奇帆的建議不失為一個正確選擇。其實在陷入困境的中美貿易談判中，美方也要求中國大幅削減並最終消除關稅、非關稅壁壘和補貼。

在不確定因素麵前，中國領導人會時常提醒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持定力，專註於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但在中美拉鋸戰中，當外部壓力陡增時，他們似乎又經常忘記這些自我提醒。

無論是否能與美國達成貿易協議，中國都不能因匆忙地對美方霸凌行為做出回應而忽視自己的主要目標，應更關注黃奇帆的建議，採取具體、系統的步驟來實施零關稅、零壁壘和零補貼的「三零」計劃。

 

王向偉是《南華早報》前總編輯，現常駐北京，任編務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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