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霆：疫情下的國際甩鍋戰

冠病疫情全球暴發是誰的錯？隨着多國疫情告急，國際上近日掀起各種「甩鍋戰」，尤其中美之間相互推諉的口水戰最奪人眼球。世人皆知病毒無國界，攜手抗疫是最美好的狀態，但各國面對各自困境與挑戰時，要做到這點卻是何其難。

從上周起，中美圍繞美國總統特朗普和一些高官將冠病稱為「中國病毒」一事爭論不休，引來中國官方連日痛斥美國是在國內疫情惡化之時「甩鍋中國」。外交新戰場推特上的火藥味尤其濃，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和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奧爾加斯（Morgan Ortagus）打起高調的口水戰，連日就中國是否拖延信息分享和透明處理疫情交鋒，互不相讓。

「中國病毒」一詞確實具爭議性，中國之後稱此稱法涉種族歧視、缺乏科學邏輯的反駁也完全有理有據。但眾人同時看到的是，中國外交部另一發言人趙立堅前一周也在推特發表了性質類似的雷人言論，在未提供科學依據的情況下質疑美國軍隊將疫情帶入武漢，被外界解讀為是在「甩鍋美國」。

「甩鍋戰」還不僅限於中美。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本月中旬曾稱，有證據顯示冠病病毒是美國的「生物攻擊」；多家中國媒體近日報道意大利疫情比中國先傳開，引來境外輿論質疑是將病毒起源的「鍋」甩給意大利；澳大利亞戰略政策研究所一名所長近日說，中國若更公開透明並展現協作精神，澳大利亞可有多四周從容抗疫，也引來中國網民怒罵他甩鍋中國。

大家深諳合作抗疫的主旋律，世衛組織也多次疾呼各國協作應戰，但面對各自疫情與輿情的雙重壓力，合作仍是知易行難，甩鍋卸責成了例常的應對方式。

以美國來說，甩鍋的動機不難理解。面對節節攀升的病例，加上各界對其醫療體系測試能力不足、資源不集中等批評，特朗普以「中國病毒」一詞將疫情責任赤裸裸推向中國，立即被視為是試圖轉移國內輿論壓力的手段，尤其今年還是美國大選年。

而疫情已大大趨緩的中國，則已步入抗疫壓力大幅減輕的防倒灌期，在營造良好正面國際形象的新階段，除了積極向他國輸出抗疫物資和經驗開展「抗疫外交」，同等重要的想必也是亮出姿態，堅決阻止冠病與中國直接掛鉤。

當然，中美相互甩鍋可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美國對中國瞞報疫情的指責，以及中國隨之對美國政治和醫療體系的反擊，都不失為對彼此政治和發展制度的否定；這或許也不過是中美近一兩年博弈態勢的延續，但令一些人更擔憂的是，「甩鍋」會成為各國避開檢討和反思各自防疫弱點的理由。

中國國內已有輿論提醒，疫情發展至今，中央與地方、官員與專家對疫情初期的責任歸咎，一直有相互甩鍋之嫌，當中的孰是孰非還未釐清，如今甩鍋似乎就從國內上升到國際，甩到國外去。然而，早前關於官員作風、上報機制、醫療體系等種種短板的檢討和追責呼聲，不應因一場圍繞病毒來源的口水戰而淡化，關於美國防疫策略的失誤，亦是如此。

但鍋也不是說甩就甩，一不小心還可能甩出反效果。趙立堅的「美軍論」就未獲得多大掌聲，尤其當疫情源於中國是當前各界的基本共識，他的話不僅在民間引起爭議，連他同屬中國外交體系的同事、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也有所保留，近日接受美國媒體訪問時重申，這一說法是瘋狂的言論。至於特朗普的「中國病毒」論，則在美國也引起反彈，他昨天改口說決定不再用這一稱法，想必也是對自己的政治得失作了一番精細考量。

疫情已夠煩心，甩鍋戰更是添亂。政客相互攻防，但民眾面對加劇的疫情，更牽掛的無疑還是病例多少，生活何時能恢復正常。截至昨晚，美國確診病例已激增至超過5萬5000起，數據觸目驚心，「病毒來自中國」一說即使深植人心，又何以安撫停擺的城市裡無數焦慮的靈魂？中美合作抗疫或許是奢望，但相互甩鍋也對問題無解，口水戰一再添亂，造就的恐怕還是人們所熟悉不過的雙輸局面。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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