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澤遠：台海避過一劫？

 

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原計劃於4月10日訪問台灣，但因冠病檢測呈陽性宣布推遲行程，避免了一場可能發生的台海風暴。

有人認為，佩洛西在訪台前突然感染冠病是一種「政治技巧」，因美方知道中國將作出激烈回應。美方事先有意放出佩洛西訪台消息，測試中方反應，一見中方反應強烈，就宣布她感染冠病，暫停訪台行程。

這種觀點明顯帶有「陰謀論」的色彩，真假難辨。佩洛西訪台的消息確實十分突然，中方的反應也很激烈。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聲言：「如果此訪成行，中方將採取堅決有力措施作出回應，由此帶來的後果完全由美方承擔。」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則「正告民進黨當局，立即停止勾結外部勢力謀『獨』的任何企圖，一切罪行必遭清算」。

《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更將佩洛西訪台上升到軍事衝突層面。他提出兩條建議：一是宣布4月10日當天，關閉台灣上空，實施禁飛。解放軍出動大批戰機環繞台灣飛行，確保禁飛得到落實；二是解放軍戰機在佩洛西訪台當天，直接飛越台灣島，如果台軍對解放軍戰機開火，就直接擊落台灣的戰機，或對發射導彈的台軍發射基地實施摧毀性打擊。

如果佩洛西如期抵台，中國大陸又真的按照胡錫進的建議對台採取前所未有的軍事行動，那台海局勢將迎來數十年未有之大變局，進入準軍事衝突甚至直接爆發軍事衝突的嚴峻局面，兩岸關係、中美關係、中國與美國盟友的關係都可能出現逆轉。國際社會將在俄烏戰爭之後，見證更大、更深刻的危機。

關鍵時刻，佩洛西宣布感染冠病，台灣領導人蔡英文也因家人感染病毒需要隔離至4月14日，期間將取消一切公開活動。這場佩洛西訪台可能引發的風暴被戲劇性中止，各方暫可長舒一口氣。

但危機並未解除。佩洛西只是推遲而不是取消行程。無論她推遲訪台是不是政治技巧，但她以美國眾議院議長身份訪問台灣的想法是真實的，而且也可能隨時付諸實施。

美國是選舉政治，選票是政治家的最大考量。佩洛西訪台一方面要展示美國對台灣的支持，另一方面是為2022年中期選舉做準備。目前看，儘管俄烏戰爭讓美國與西方盟友空前團結，但在美國國內，總統拜登和佩洛西所在的民主黨的選情並未好轉，原因之一是共和黨指責拜登政府對華軟弱，在國內很有市場。而美國政客展示對華強硬的一個有效手段，就是加強與台灣的關係。俄烏戰爭爆發後，台灣被烘托成隨時可能遭到大陸攻擊的「國際孤兒」，拉近美台關係更能贏得美國選民的支持。這是佩洛西突然要訪問台灣的國內背景。

在國際層面，俄羅斯因發動戰爭而飽受制裁和孤立，戰事陷入僵局又讓俄羅斯更加被動。作為俄羅斯的戰略夥伴，中國在外部不斷受到美國及其盟友的各種擠壓，內部又因冠病疫情暴發而一時手忙腳亂。佩洛西選在此時宣布訪台，對中國也是一種新的「壓力測試」。

因此，佩洛西訪台計劃雖因「意外」暫時擱置，但不會輕易取消。如何因應這個壓力，是中國必須面對的挑戰。

胡錫進建議解放軍戰機飛越台灣島，看似強硬解氣，但後果對中國大陸是否有利，值得深思。實際上，通過直接升級軍事壓力就能「震懾」或「嚇退」美國政客訪台的想法過於簡單，也未必有效。對佩洛西來說，她當然知道訪台會激怒中國大陸，但她可能就是要讓大陸作出過激反應，把事情弄大，為自己和民主黨拉抬選情。過去幾年實踐證明，在打壓和激怒中國方面，美國不少議員根本不怕事大，因為他們在很大程度上不用替美國政府擔責。

對中國來說，佩洛西訪台當然是嚴重事件，必須強烈反對並採取反擊措施。但另一方面，美國眾議長訪台並非沒有先例，1997年美國眾議長金里奇（Newt Gingrich）就訪問過台灣，中國大陸並沒有因此與美國完全撕破臉，隔年6月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還訪問了中國。今天看來，中國當時的處理方式顯然是恰當的。

有輿論認為，中國仍處於國力上升的爬坡階段，內政外交面臨諸多挑戰，當下國際社會的注意力都放在俄烏戰爭上，中國應該利用這一局面做好自己的事情。面對佩洛西訪台這樣的挑釁，中國在反制的同時，也不必把美國國會議員看作美國外交政策的代表，而應把對台底線的壓力主要放在美國政府身上。

應該看到，美國利用「台灣牌」來刺激打壓中國大陸已成常態，而中國大陸在台海問題上也有很多牌可以打，雙方其實都有很多顧忌和不確定性。中國高層近些年一直強調「戰略定力」，原本就是預判到內政外交都可能隨時面臨這樣那樣的突發情況。當類似佩洛西訪台這樣的突發情況出現時，中國大陸打什麼牌，怎麼打，打到什麼程度，考驗的是高層的智慧和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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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