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中俄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這樣一個時間點訪問俄羅斯引發了國際社會的猜測。很多觀點認為中俄已結盟，兩國形成了一個以中國為主導的陣營對抗西方，甚至中國正在背後操縱俄羅斯為自己「擋槍」。這種印象外加冷戰記憶使很多國家懷疑兩國的合作模式。
那麼中俄之間的關係到底應該如何理解？
首先，無論講綜合國力、經濟規模還是國際地位，中國在這組關係中都佔據絕對主動。從中國的角度看很簡單：在未來頗長的時間內，發展還是中國戰略的最大主題，與俄羅斯的關係走到哪一步要看是否有利於未來發展。
俄羅斯經貿重要性低，科技領域落後於時代，資源又有可替代性，中國對其並無依賴。尤其中俄是鄰邦，有漫長的邊境線，但時至今日貿易規模才1000多億美元，遠低於中美之間的7000億美元。2021年，海關總署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前五大貿易夥伴依次為東盟、歐盟、美國、南韓和日本。很容易看出至少在經濟利益上，兩國綁定不深。只是迫於美歐聯合抗俄制中的大形勢，為求安全才需要與俄羅斯「背靠背」。「背靠背」是近年中國形容與俄羅斯關係的常用詞，涵義很明顯：保證背後沒有敵人，無後顧之憂。
為了經濟發展的目標，中國不能切斷與歐美的經貿合作，那在俄與歐美「勢不兩立」、「有我沒你」的局面下就需要與俄羅斯保持距離，至少不會為了俄羅斯的一場侵略戰爭「you jump, I jump」。所以不結盟對中國來說是理性選擇，這一點也體現在兩國最新的聯合聲明中。
另外，中國也不希望在任何層面被俄羅斯「拿住」，不希望俄羅斯影響其決策。例如自2014年就開始協商的連接中國西北部的「西伯利亞力量2號」天然氣管道項目進展緩慢，直到此次會談兩國仍然停留在研究階段，顯示中國對方案始終有疑慮。原因大概有二，首先，俄方堅持管線通過蒙古，讓情況變得複雜，假如日後合作出現問題，兩國談判還要考慮蒙古；或者蒙古出問題，中國也會面臨風險。其次，中國也不希望將能源綁定在單一國家身上，如果未來中俄關係惡化，俄羅斯可以在中國製造能源危機。
實際上，不僅是中國不情願，俄羅斯更加抵觸中俄關係更進一步，這一點非常容易被忽略。
首先，中俄兩國在價值觀、文化和地緣政治上差距很大，利益也大為不同，歷史上也衝突不斷，牙齒印好幾排。只是近年的國際局勢把兩國推到了一起。尤其俄烏戰爭後，俄歐貿易冰封，對俄羅斯來講中國的支持就更重要。
然而，國際普遍認為俄羅斯經受戰爭與制裁後元氣大傷，急切希望中國搭救，把中國當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其實不然。這一點可以從本次訪問前後的一些細節觀察。首先，本次習訪俄的接待規格不高，在機場迎賓的僅是一位副總理，會談前也沒有由普京陪同在克林姆林宮閱兵，只是在機場簡單進行，至少不是超規格待遇。之前習出訪其他國家，很多地方都給過更高禮遇。第二，就在習訪俄期間，俄羅斯舉辦了俄羅斯-非洲議會會議，普京在會上宣布俄羅斯將免除超過200億美元的非洲國家債務，並優先關注與非洲合作。暗示自己不缺朋友，不缺錢。
最為令人側目的是，習到訪前，普京專門去戰爭前線打氣，這在國際禮儀上是非常忌諱的。中國為習近平出訪給出的定性是「和平之旅」，如果普京重視中國的角色，至少會暫時不升級事態，不在這個時間點釋放加強戰鬥的信號。這對中國也是極大的不尊重，等於向國際製造「中國支持我繼續打」的印象。於是習普會談達不到勸和的目的也就不足為奇了。至少在這個階段，中國還「搞不定」俄羅斯。
如今很多媒體與分析家都在談論俄羅斯已經成為中國的「小弟」，在關鍵問題上他們一定會聽「大哥」的。這是一種將國際政治簡單化的思維。實際上，一些政策相關人士向筆者透露，俄羅斯管治集團對中國並不服氣，甚至還有些看不起中國。只是現在需要中國的支持，需要中國的錢，拿中國手短才給中國面子。他們認為中國是「暴發戶」，只是乘着國際貿易的風口賺了錢而已，並無世界級的影響力，遠不如俄羅斯在中東、中亞、印度洋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
這其實體現了俄羅斯的一種失衡心態。從蘇聯的盛極一時，跌落到如今的外強中乾，這些年俄羅斯自己沒發展起來，進入資源詛咒陷阱，有一種壯志未酬、懷才不遇的屈辱感。反觀中國從當初的百廢待興到如今經濟富裕，科技發達，一個省的GDP就超過俄羅斯全國，使俄羅斯甚是眼紅。作為資源出口國，沒有客戶是萬萬不能的，中國願意給錢，俄羅斯當然願意收下。但內心深處俄羅斯堅決不願讓中國掌握他們的命運，而是希望反過來，要讓中國每一步都有求於俄。否則俄國在歷史上在中國遠東地區侵佔的土地，遲早會變成定時炸彈。所以網友常開玩笑講：「功夫熊貓再厲害，鵝也是你爹。」也許正是俄管治集團內部的一種思維模式。
所以我們去年看到，俄羅斯官方高調向外釋放消息，大讚中國頂級科技企業大疆創新的無人機精準打擊能力「已成為現代戰爭的真正象徵」，使得大疆不得不第一時間予以反駁，強調其產品的「民用」屬性。這種「高級黑」讓人很難不懷疑俄政府的真實用意，是否俄羅斯本國科技發展前景暗淡，就乾脆把中國科技公司也拉進制裁，一損俱損？
在俄羅斯這種心態下，中俄關係實際上是有上限的。中國也不願冒着被「拖下水」的風險與俄羅斯綁定。
於是，現階段中國需要聚焦發展，需要保留在國際系統中，需要與發達國家保持合作的主線，與俄羅斯內部這種需要中國又防備中國，希望中國強大又忌憚中國強大的複雜心態，註定兩國不會成為陣營式的同盟關係。但為了安全感，肯定也不會是「事到臨頭各自飛」那麼無情。判斷國際形勢，準確理解微妙的中俄關係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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