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夾子。影評】李美:太多荷李活 太少柴可夫斯基
無寶不落的迪士尼,今個聖誕又將一個經典童話收歸旗下--《胡桃夾子》。這齣由柴可夫斯基配樂的芭蕾舞劇目,能否成功納入荷李活的電影世界?技巧上言,本片視覺效果絕對一流;可惜,論及箇中精神面貌,則嫌太過貼近荷李活潮流,太少柴可夫斯基的俄國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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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本溯原,《胡桃夾子》乃出自德國作家霍夫曼手筆,但原作究竟是啥樣子?世人已沒深究太多。因為,大家所認識的,都是俄羅斯音樂家柴可夫斯基操刀之下,1892年在莫斯科Mariinsky Theatre首度公演的芭蕾版本。
縱然筆者一般不作劇透,但對於《胡桃夾子》這個家傳戶曉的經典,概沒需要隱藏甚麼劇情吧?無論如何,來讓大家重溫(re-cap)一下內容:
故事發生於俄羅斯聖誕夜。大人們在晚會向小朋友大派禮物,女主角Clara獲玩具發明家Drosselmeyer,贈送一具扭上發條便會起舞的「胡核夾子」,可惜頑皮的弟弟Fritz卻把它弄壞。Clara對它念念不忘,半夜起床查看「胡核夾子」,沒料到它正與老鼠王大戰。在Clara助戰下,「胡桃夾子」卒之戰勝老鼠王,他並因此恢復王子身份,不單跟女主角愉快共舞,還帶她穿過松樹林環遊虛幻國度。
芭蕾舞劇基本分開兩段,後半部分主要談及兩人如何周遊列國,包括糖梅仙子與她的騎士如何慶祝王子歸來。糖梅仙子在慶典上,向Clara展示了四大主題舞蹈,即分別是西班牙(代表巧克力)、阿拉伯(代表咖啡)、中國(代表茶葉)、俄羅斯(代表糖果)--不得不提,柴可夫斯基當時並無到過中國,他僅憑以訛傳訛的資訊,憑空想像東方的異國風情(所以音樂和編舞都有點「怪」)。盡慶之後,糖梅仙子等一眾人,便將Clara送返現實世界。
以上不厭其煩地重溫《胡桃夾子》劇情,一大主因乃在本片作了不輕程度的修改,以致上面其實不含太多劇透!更須溫馨提示的,乃戲中居然沒有呈現任何中國元素!事實上,電影英文命名是《The Nutcracker And The Four Realms》,在內地便完整直譯為《故桃夾子和四個王國》,可見片商還是想透過注腳,來將本片跟原作分開。畢竟,《胡桃夾子》已有逾百年歷史,觀眾或已看膩傳統版本;倘如是,加點創意好讓大家耳目一新,恐怕是個無可厚非的安排吧?然而,這到底存在風險,畢竟任何改版都總惹人批評......於此,筆者亦屬箇中一員,惟所針對的是意識形態方面......
只能夠說,在荷李活的高超包裝下,本片很好呈現了歐洲古風,由聖誕晚會的裡裡外外,到各貴族大戶的堂皇服飾,以至牆紙、地毯、桌椅、燭台、大鐘等奢侈傢俱佈局,均極盡美輪美奐、色彩富麗,使人賞心悅目。當然,戲中亦洋溢著濃厚聖誕氣氛,四個王國的設計也蔚為奇觀。單單欣賞相關畫面,已夠觀眾目不暇給,彷彿走了歐洲宮廷一轉,感受當地豪華聖誕氛圍。不過,要說本片是《胡桃夾子》的代表作,能夠屹立於電影歷史裡,則肯定是遠遠談不上,故此亦僅值3星「不妨入場」的評分。
(注意,以下完全劇透)
迪士尼很少失手,幾乎每齣童話作品都能成為新的經典,去年由Emma Watson主演的《美女與野獸》便屬一例。反之,《胡桃夾子》之所以難成經典,除了因為電影沒有忠於原著,更大理由乃過於服膺當下潮流,以致作品只有這一刻的「時代性」,而無超越時間的「永恆性」。
荷李活近來有兩個慣性:一是在男女平等下,偏向以女性為主角;二是在種族平等下,傾向提高黑人角色地位。《胡桃夾子》正是此兩風潮下的產物。
先談女權。誠然,《胡桃夾子》的原來版本,主角亦為一位女性;但問題是,此女性不同彼女性。首先,不知何解,《胡桃夾子》竟然亦被演繹成「迪士尼公主片」,片中Clara便為虛幻王國的公主!這跟原著裡,「胡桃夾子」才是王子,兩者無疑是身份互換了,因而女性的地位也大幅提高。其次,這齣「公主片」又不同於傳統「公主片」。昔日的公主,即使都是仁慈的、溫柔的、友善的,但卻多少有點懦弱,屬於「等人救」一類;至於今時今日的「新時代公主」,雖然性格大同小異,但就必然不再「等人救」,非但更加勇敢、更有決心(片裡便有人以此直接稱讚Clara),而且還會主動救人,包括利用知識和智慧化解危機,堪稱變得「文武雙全」,再非單純「能歌善舞」。眼看Mackenzie Foy飾演的Clara的凌厲眼神,便跟她在《星際啟示錄(Interstellar)》所演稚女大不相同了。其實,相關「新時代公主」的人物設定難以言新,但有鑒本片居然刻意「改劇本」來重塑角色,背後的別有用心、所要凸顯的意識形態,實在堪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比喻言之,如果有人將《花木蘭》改得嬌柔起來,難道不也突兀奇怪嗎?
更弔詭者,乃「胡桃夾子」一角亦大幅修改了。的確,由一名黑人演員Jayden Fowora-Knight擔任「男一」,肯定有助提高黑人地位。但問題是,如前所述,這位原作裡的「王子」非但被禠奪「王位」,以致竟然淪為Clara的下人跟班一般,就連原本的騎士氣質都被完全奪去。更進一步地,這位名為Philip的隊目,還一而再地向公主Clara說「I know my place(我知我的身份)」--這到底是何等封建的思想!這是「一日為卒、終身為卒」的年代嗎?雖然他後來獲得升遷,但終歸是別人的部下而已。何況,Philip跟Clara儘管互有情愫、眉來眼去,但愛情描繪卻僅僅點到即止,甚麼接吻、相擁、以至牽手均一概欠奉--必須強調,這大概不是擔心電影變得「兒童不宜」!因為,倘若換轉其他白人主演,必在劇終前來個聞名於世的「True Love Kiss(真愛之吻)」!事實上,除本片外,最近好些由黑人擔正「男一」的荷李活電影,好像都會迴避「走得太前」、「去得太盡」,一方面避開「黑白配」,即使「黑白配」亦不見任何稍稍親密的鏡頭......也莫說,這位戲份理應跟Clara平起平坐的「胡桃夾子」--始終就連片名亦以他命名,無論出鏡時間抑或對白均少之又少,基本只有壓軸大戰時戲份稍多......到底,荷李活是打從心底為黑人平權,抑或只是「虛應要求」、「虛晃一下」罷了?
最後不得不談的,還包括本片的「去俄國化」。當然,戲中還是充斥了俄國圖騰,包括有莫斯科紅場內的聖巴索教堂(變成了虛幻國家的城堡)、Faberge「彩蛋」、「套娃」戰隊等等。不過,為何Clara的家鄉背景卻要移師倫敦?況且,街道感覺也沒任何俄國色彩,就連克里姆林式的建築群都無。筆者有幸今夏到過俄羅斯觀看世界盃,是故起初對本片滿有期待,以為可以「故地重遊」;但很可惜,對此美國電影,似乎抱持了「美麗的誤會」......
說到底,電影沒有跟足原著,其實絕不為過。始終,芭蕾舞劇後段只談周遊列國肯定嫌悶,所以片中加入正邪對立來加強劇力,就連糖梅仙子(Keira Knightley 飾)都由忠變奸;另外,戲中還加插由美國第一位黑人女首席舞蹈員Misty Copeland擔綱的芭蕾舞片段,並廣泛應用了柴可夫斯基的音樂,凡此種種,皆見電影存有「致敬」原作的意味。可惜,男女平等和種族平等的「亂入」,卻使這齣經典不倫不類起來,多少犯上「政治凌駕藝術」的毛病......太多荷李活,太少柴可夫斯基,注定電影沒入歷史洪流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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