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中國不能陪特朗普挑戰客觀經濟規律

2019-05-15
梅新育
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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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貿易談判屢生波折,根源何在?很大程度上源於美方決策者思想認識深陷背離客觀經濟規律的誤區,因此注定事與願違。

實事求是地說,特朗普對美國經濟的不少期望可以理解,問題是他的許多期望相互衝突而不可能同時實現。例如,他希望重建美國實體經濟部門,特別是要重建美國製造業基礎,推進美國「再工業化」,這完全可以理解;但他又希望同時維持美國金融市場及金融產業的巨大泡沫,甚至還要把這個泡沫吹得更大。

「再工業化」離不開重建美國基礎設施,特朗普2016年競選時就不斷宣揚其萬億美元基礎設施投資計劃,將其列為「讓美國再度偉大」的支柱之一,還在4月30日與國會民主黨領袖就2萬億美元10年基建計劃達成初步共識。然而,當前美國資本市場平均回報率在12%左右,基建的淨資產年收益率(ROE)僅有3%上下,請問特朗普如何如他所宣揚的那樣吸引私人資本投入基建?

諸如此類問題不一而足,美國的貨幣霸權本身就構成了美國再工業化的障礙,美國股市越是火爆,金融產業對其他產業的擠出效應就越明顯。偏偏特朗普格外熱衷於把美股攀上歷史最高點作為自己的最大「政績」不斷炫耀,而且極度關注股市,據前特朗普經濟顧問斯蒂芬.摩爾8日在拉斯維加斯「全球思想領袖論壇」(SALT)上透露,「這個人每隔幾個小時就要掃一眼金融市場」。那麼,特朗普究竟是想要美國「再工業化」,還是想要維持美股眼下一時之火爆?

再如特朗普希望在美國實施大規模基礎設施建設,又想同時大幅度壓低貿易逆差,還要阻撓中資准入,這樣的目標組合根本不可能同時實現。須知,美國貿易逆差根源在於其國民儲蓄率過低,必然需要以貿易逆差形式進口別國國民儲蓄供自己使用,製造業綜合效率位居世界前列的中國必然在其製成品進口中佔據主要份額;中國國民儲蓄率高,必然以貿易順差形式出口自己的國民儲蓄供別國使用。正因為特朗普在對外經貿談判中許多目標相互衝突,所以他發起的貿易戰實施效果在很多方面事與願違。去年3月22日,他以一紙總統備忘錄發動對華貿易戰,實施結果是2018年中國對美出口同比大幅度增長。

不僅如此,此次貿易戰期間,美方在向中興收取數億美元巨額罰款之後又突如其來禁止美國企業向中興供貨,把這家中國電信設備廠商中最崇信美國技術、美國信用者一度推向絕境,這樣的做法貌似「威風」,但在全球市場參與者面前充分暴露了美國的市場信用風險,不僅激勵了中國對集成電路等高新技術的加碼投資,而且激勵了全世界下游廠商尋求非美國貨源。即使是中興的外國競爭者,在一時興奮之後也陷入更深刻的恐懼,不能不下大功夫尋找非美國替代貨源。

從宏觀經濟運行來看,特朗普發動這場貿易戰還給美國宏觀經濟運行額外增添了巨大的不確定風險,提高了美國經濟蕭條、金融危機在明年大選年爆發的概率,有可能嚴重損害他自己連任的前景。從美國經濟周期運行的規律來看,從2009年以來持續近10年的經濟「反彈+增長」正日益迫近轉入蕭條的拐點;進一步深入分析美國宏觀經濟貌似烈火烹油的表象,可以看到其中水分不少,且存在一系列重大風險,美國政府頭面人物、包括特朗普自己在經濟數據貌似良好時違反經濟常規、不斷要求降息,甚至要求重啟量化寬鬆,實際上是缺乏底氣的表現。從美國整個國家發展戰略來看,特朗普發動的對華貿易戰很有可能導致美國發展徹底偏離他初衷所希望的方向。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特朗普希望減少美國捲入得不償失的外部衝突風險,並適度收縮美國的海外存在規模,由盟國分擔軍事保護費,以減少軍費和國際事務負擔,集中資源建設國內。他發動對華貿易戰,初衷也是想取得更多經貿利益;問題是他的團隊成員們全都志在於此嗎?如此大規模的貿易戰一旦挑起,並在他的某些團隊成員努力之下曠日持久、節節升級,且有向其他領域蔓延之勢,是不是正在背離他自己的初衷呢?

中國在中美談判中為什麼要堅持某些基本原則?不僅僅是因為中國國家和國民發展的天賦權利,不僅僅是因為國家和民族的尊嚴,而且還因為美方許多期望、主張本身就背離客觀經濟規律且自相矛盾。特朗普個人願意挑戰客觀經濟規律,那是他自己的事;但不要指望強迫中國陪他一起,在客觀經濟規律的南牆前撞得頭破血流。

 

本文轉載自大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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