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闊歷史》念念疫,念念「舊」(2)
軒轅極(南京中醫藥大學中醫醫史文獻專業博士研究生)
回到這「疫」的主題上。
雖然能被稱為「疫」基本可以推斷在社會上的影響並不低,在主流史書中較多只是記載疫病發生的地區和時間,對特定某場疫病為何出現、在病者身上的表現、疫病防治措施、疫病如何結束等則只有片言隻語,更甚可能是沒有任何記載。但還是有一些側面的描述可以證實到嚴重的程度。
《漢書‧平帝紀》:「民疾疫者,舍空邸第,為置醫藥。賜死者一家六尸以上葬錢五千,四尸以上三千,二尸以上二千。」
儘管「一家」的概念古今並不全然一致,但能明例記載對受疫離世家屬的救助,可見是次疫病的嚴重程度絕不會是低的。
除史書外,想當然的會記錄疫病的不二文獻類型便是醫藥類的專著。相信對中華醫學有認識的都不會對《傷寒論》感到陌生,而書中的序,更是現代中醫學學生的必讀篇章。
原序中,醫聖張仲景所述「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 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采眾方,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臚藥錄》,并平脈辨證,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雖未能盡愈諸病,庶可以見病知源。」
就先不管學界中有部份聲音表示,對此序文有是否出自張仲景、是否原著已載有、史書中的建安紀年至建安十年間,為何未有相關大疫的記載等等的懷疑。這序文暫時還是得到普遍接受的。
如《傷寒論》的序文屬實,那此著可以說是中華醫學現存首本針對治療某類疾病的專書,雖然書中不乏非單純「傷寒」的例子。
要確定當時的疫病是源起於哪一種病原體並不是容易,但序中「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可能提示是次疫病非單一病原體所引起。在此值得特別作簡單的說明,古今對「病」的認知完全一致,在東漢時同被認定為「傷寒」,在現代可能被分類為多種不同疾病。這便更增加了區別的難度。
《傷寒雜病論》在著成時究竟救治了多少病患並未有找到相關記載,但是《傷寒論》在往後不同朝代的流傳中其地位被不斷肯定卻是事實,就是時至今日,應治不同疾病時都能從中找到效方或啟發,「方書之祖」和「醫聖」的稱頌同被廣傳。
「傷寒」植根在其他醫學著作中,晉時葛洪的《肘後救卒方》和唐時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中都能找到專論「傷寒」的篇章。其中最易讓人想起同為與「疫」相關並留有專著的可說是明朝吳又可的《溫疫論》。當然不是自東漢後沒有疫病的流行,而是在吳又可的認知中,他當時面對的疫病已不是《傷寒論》中的疫病,但當時普遍醫者還是故守《傷寒論》之方施治,以至療效不佳,甚至延誤病情,所以另著以補《傷寒論》的不足。
《溫疫論》序文中還能看到一段有關當時疫病的描述「崇禎辛巳,疫氣流行,山東、浙省、南北兩直,感者尤多,至五六月益甚,或至闔門傳染。始發之際,時師誤以傷寒法治之,未嘗見其不殆也。」
吳又可看似認為《傷寒論》有所不足,但是同時他卻不認為是醫聖張仲景的不足而錯在晉時王叔和。「或謂溫疫之証,仲景原別有方論,歷年既久,兵火湮沒,即《傷寒論》乃稱散亡之餘,王叔和立方造論,謬稱全書。」
雖有新論,但是頭盔也是要戴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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