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偉:緩和中美關係,中方該如何出手?

2020-11-30
王向偉
《南華早報》前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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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餘下這段「跛腳鴨」任期內,美總統特朗普也許將繼續抗爭,仍不認輸,但過去兩周一系列重大國際會議的表現看,他似乎更熱衷於打高爾夫球,而不是商談國際事務。

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亞太經濟合作組織工商領導人對話會和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以及二十國集團領導人峰會上,則出盡了風頭。在這些以視頻連線舉行的會議上,習近平重申了中國對外開放及推動經濟復蘇的承諾。

為儘快戰勝新冠肺炎疫情,習近平呼籲各國密切政策溝通和協調,並提議建立全球二維碼系統,促進跨境流動,並呼籲在降低關稅和壁壘的同時,努力恢復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

據新華社報道,習近平在亞太經濟合作組織工商領導人對話會上表示,「開放是國家進步的前提,封閉必然導致落後。」

中國官媒也不失時機地對習近平大唱讚歌,讚頌作為世界領導人,如何引領走上正確道路以及如何應對人類面臨的最緊迫的挑戰。這樣的讚美也許有些過,且習近平對進一步開放的承諾也是老調重彈,但即使那些憤世嫉俗者也認為,這一系列外交活動遠不只是說說而已的嘴上功夫,而是預示着中國將採取重大政策舉措的意圖。為迎接即將到來的拜登總統時代,中國領導人需要先手行動,以對沖拜登的對華政策。

在媒體宣布拜登贏得大選近三周之後,習近平11月25日才致電拜登表示祝賀,並表達了對北京和華盛頓聚焦合作、管控分歧的期望。

在此之前,習近平一直迴避以個人名義向拜登表示祝賀,部分原因是擔心刺激特朗普,使本已惡化的雙邊關係雪上加霜。在特朗普政府11月23日批准開啟總統權力移交過程之後,習近平才向拜登發出賀電。然而,特朗普還在進行最後一搏,仍拒不認輸。

11月24日,拜登公布了外交政策和國家安全團隊人選,並宣布「美國回來了」。其團隊主要人選包括國務卿布林肯、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和氣候問題特使克里。他們大多是奧巴馬政府的舊臣。

中國分析人士和官員認為,總體而言,拜登對華政策和立場將保持強硬,但會採取傳統、專業和慎重的方式,而不同於特朗普那反覆無常和衝動的風格。拜登已明確表示,其首要任務之一是與盟友一道形成統一戰線,對中國施以更大壓力。

考慮到拜登政府將重塑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政治和經濟領導地位,習近平顯然已決定要搶佔先手,宣布中國「將積極考慮加入」重新談判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

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原本是奧巴馬政府主導的,旨在將中國排除在外。但特朗普於2017年宣布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因此剩餘11個成員在一年後又簽署了這份重新談判的協定,被稱為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

在習近平宣布願意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之前,中國與包括日本、韓國及東南亞國家在內的其他14國本月剛剛簽署了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由此誕生了全球最大的自由貿易區,一個涵蓋22億人口的巨大市場。

由於美國不是這兩項協定的締約方,拜登也未承諾是否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這不僅鞏固了中國作為地區主要經濟大國的地位,也賦予北京更多手段來應對和化解華盛頓的影響力。

由於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對知識產權、勞工權利和國有企業改革設有很高要求,中國宣布有意加入這一協定,表明中國有採取進行改革、實施進一步開放的決心。

為應對和化解拜登提出的與西方盟友組成聯合陣線一致應對中國的計劃,北京還在積極推動與歐盟的雙邊投資談判。11月24日,習近平與德國總理默克爾通話,表示北京將加大努力,推動年內完成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雙邊投資協定談判。這份已談了長達七年協定,也對勞工權利、環境保護、程序公正和正當程序等設有較高標準。這將有利於歐洲企業在中國能享有更大的市場准入權利。

這些努力定會受到外國投資者和企業的歡迎。這些協定將有助於創造一個公平開放的營商環境,加強中國作為全球貿易和投資倡導者的地位。

再過幾個星期,拜登將走馬上任。在中國遭遇幾十年來最糟糕的外部環境之時,中國當然可以採取更多行動,以緩和與華盛頓及其他西方主要貿易夥伴的緊張關係。

第一,北京需進一步約束「戰狼外交」。這種外交風格已引起了全球多國的不安,並導致中國的國際形象大幅走低。

北京完全可以駁斥帶有偏見及毫無根據的對華指責,但中國外交官和官媒需保持克制,避免被視為欺凌或威脅在人權及其他事務上與中國觀點相左的外國官員或政府。

中國可藉助其經濟影響力來積極推進其議程,但必須能容忍和接受對中國崛起及對世界影響的不同觀點。在回應西方對中國的反對和批評之聲時,中國須更加克制,而不能像現在這樣容不得批評的聲音。

其次,中國應主動行動,幫助解決孟晚舟被捕這一備受矚目且頗具爭議的案件以及隨後加拿大人邁克爾和康明凱在華被捕案。案件導致了北京和渥太華關係緊張。孟晚舟是中國科技巨頭公司華為的首席財務官,是公司創始人任正非的女兒。加拿大應美國的請求,逮捕了孟晚舟並指控她涉嫌財務欺詐,而中方則指控被兩名加拿大人在華從事間諜活動。

我們還是直面現實吧。不同於這三個國家的說法,孟晚舟和兩名加拿大人被捕案件背後都有政治動機。兩年前,在孟晚舟被捕後不久,特朗普就曾暗示,如果北京在貿易談判上做出更多讓步,他可以出面干預孟晚舟案。而邁克爾和康明凱被捕則被廣泛視為中國採取的報復行動。如果對兩名加拿大人進行審判,然後驅逐出境,中國就能贏得主動。

第三,如果中國進一步對外國遊客和記者開放新疆,就能大大改變外國對中國人權政策的負面看法。

過去兩年裡,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對新疆維吾爾族穆斯林所遭受的待遇非常不滿,大加抨擊,指責當地政府隨意把穆斯林關進集中營和監獄。北京對此予以堅決否認,並指出這些維吾爾族人是在職業培訓中心接受培訓,以提高其工作技能並接受去極端化教育。

去年12月,當地官員表示所有參培人員都已「結業」,回歸正常生活。然而,有關他們被洗腦及遭受酷刑的指責和說法仍不絕於耳,一些人權人士甚至把維吾爾族人的遭遇形容為「種族滅絕」。海外媒體關於這些話題的討論極大地損害了中國的地位和聲譽。如果北京認為自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就該讓新疆更加開放,讓更多的人去親眼看看,去實地考察證實。

第四,在美國製藥公司輝瑞和莫德納相繼宣布新冠肺炎疫苗研發取得重大進展後,中國也應制定一份明確的新冠肺炎疫苗計劃,既是為了中國自己,也為其他發展中國家。兩家美國公司都報告稱,試驗中疫苗的有效率都在95%左右。

普遍認為,中國是全球新冠肺炎疫苗研發和生產的領先者,但在美國藥企公布疫苗有效性後,中國卻仍對疫苗研發情況保持沉默。這也許是因為中國疫苗製造商尚未完成關鍵的三期臨床試驗,以證實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也許是因為中國疫苗沒有達到美國產品的有效率。然而,據媒體25日報道,中國醫藥集團已經提出申請,希望能儘快批准其新冠疫苗上市。

中國媒體本月初報道稱,近100萬人已接受新冠疫苗緊急接種,都沒有出現嚴重不良反應,這也意味着疫苗的有效性。然而,(中國疫苗)缺乏透明度和詳細試驗數據,這是令國內外感到困惑和關注的原因。

習近平已承諾中國疫苗研發成功後將成為「全球公共產品」,因此,有關預期是,鑒於中國的生產能力,低收入國家獲得中國疫苗的機會將大大增加。

這次,中國不容出現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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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向偉  2023-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