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慶成:北京改變港選舉制的考量

2021-03-15
戴慶成
學研社召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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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政府決定大幅度修改香港選舉遊戲規則,連日來在香港社會引起極大爭議。建制派一如以往大表支持,認同只有愛國者治港才能確保香港繁榮穩定;民主派則繼續炮轟北京不再容忍香港存在異見聲音。兩邊陣營爭論不休的背後,某程度上也正好反映出兩種政治理論的分歧。

關於民主化和經濟發展的關係,學界一直存在着兩種主流的觀點。其一是政治自由很重要;政治民主能夠保證廣大民眾參與,而廣泛參與和政治自由的結合,可以促進社會分配的公平,進而推動經濟不斷增長。

若翻看Fraser Institute的《世界經濟自由年度報告》,不難看出支撐這一觀點的數據。在每年「經濟自由指數」排名靠前的國家/地區中,除了數個石油國家外,排行榜內多是一些民主國家/地區。這些地方不但是民主與經濟自由兼容,而且經濟自由程度也很高。

相比之下,在經濟最不自由的排行榜最低層,大部分屬於威權國家/地區,剩下的也大多是剛剛步入民主化並且民主程度偏低的國家。總之,這些數據皆反映政治民主即使不是與經濟發展完全同步,至少也是相輔相成的。

但也有學者對此提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看法。這個被稱為「政治民主與經濟自由衝突論」的觀點認為,民主制度很可能會損害經濟自由,例如激發福利分配衝動,導致稅收不斷提高,損害投資積極性。因此,為了保護經濟自由,必須提防政治民主化。

這兩大觀點之外,又有人提出另一個折衷觀點,即承認政治自由能夠促進經濟發展,但在民主轉型的過程中,社會最有可能發生動亂。譬如,法國大革命就是發生在舊君主制度最繁榮的時期。當時法國政治上相對開明,但反而加速了大革命的到來。一旦政府的改革未能帶來預期結果,社會動蕩就會愈演愈烈,甚至爆發革命。

香港建制派和民主派近來對香港選舉制度展開激烈的爭辯,歸根到底,就是第一和第三種觀點的大比拼。對泛民支持者來說,民主和自由是香港繁榮的基礎,香港產業結構多年來一直由財團寡佔,要解決香港存在以久的社會問題,就要貫徹民主普選。香港只有一人一票直接選出自己的特首,才能夠解決貧富懸殊問題。

北京多年前曾經一度認同這一論述,認為各地的民主政府都面臨著公民社會愈來愈活躍的問題,香港也不能再沿用昔日港英殖民地的管治模式。所以當局在2007年為香港普選時間表「一錘定音」,允許港人在不久的將來用選票去節制地產霸權,以鞏固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

可惜北京打開香港普選這個「潘多拉盒子」後,盒子里各種精靈也隨之跑了出來,令香港由經濟城市逐漸變成政治城市。在過去十多年,許多港人由於認定了香港一定會有普選,不斷地表達出渴望儘快普選的訴求。泛民陣營也憑藉著這股力量發起一次又一次社會運動,在立法會和區議會各項選舉不斷贏得勝利。

前年的反修例風波,可以說是民主派社會抗爭行動的最高峰。在運動期間,大批香港人尤其是年輕人熱情和投入抗爭,爭取他們心目中的民主自由;不少人甚至不屈不撓,前仆後繼,推動香港獨立。這也可理解為是立根於民主的訴求。

北京在這時候才猛然發現,原來當年為香港普選大開「綠燈」實在太天真,給了香港民眾不合理的期望,以為西方民主選舉就是靈丹妙藥,並冒着過度的風險不現實地追求。

所以北京這次決定把「潘多拉盒子」重新合上,收回香港普選的時間表,意圖一下子消除香港選舉制度的「隱患」。根據當局的判斷,一旦港人對政治熱情急降後,香港就可以重回到一個經濟城市,特區政府得以開展各項計劃發展經濟、改善民生。

換言之,北京和香港民主派正在對香港的前景進行一場預測性的賭博。對後者而言,北京禁止全體港人直接參與香港選舉,將會進一步加深社會衝突,重重衝擊香港經濟體系,前者則認為政治的自由度和經濟發展沒有必然的相關。相反,既然以後政治已沒有什麼好玩,特區政府日後也不用再花精力去應付各種各類無休止的政治鬥爭,只要一心一意解決香港的經濟民生問題就足夠。

哪一方能在這個賭局中勝出,或許要待十年八載後才有結果!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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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反對派自完善選制後,已拿選委會及立法會的地區直選及間選議席的減少大做文章,批評選制會令政策向既得利益者傾斜。是故,政府若在高球場收地上讓步,影響的便只是現屆港府的管治威信,還會損害整個新選制的認受性。

    陳凱文  2022-0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