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昊:「民主峰會」讓世界審視美國
美國總統拜登政府舉辦的「民主峰會」,將讓美國進一步接受國際社會的全面審視。美國試圖藉助「民主峰會」樹立自己的道義權威,為實現拜登所提出的「重新領導世界」奠定基礎。然而,美國自身政治體制日益嚴重的弊端,以及美國在阿富汗等國「輸出民主」的不佳表現,將會因為「民主峰會」而再次成為輿論焦點。白宮或正陷入「作繭自縛」的困境之中。
美國通常被認為是世界上歷史最長的民主政體,但這一說法並不準確。康奈爾大學政治學講席教授蘇珊娜·梅特勒(Suzanne Mettler)等美國學者指出,美國獨立後,歷經200多年的「民主化」過程,直到20世紀70年代美國才能算得上「一個真正有活力且具包容性的民主國家」(a truly robust and inclusive democracy)。
然而,20世紀70年代美國政府開始推行「新自由主義」和「涓滴經濟學」,導致經濟不平等在美國越發嚴重。經濟不平等與政治不平等是一對「孿生姐妹」,美國的民主衰敗問題在過去幾十年來也變得日益突出。美國政治中的「極化」和「部落主義」狀況愈演愈烈,不僅不同黨派之間視彼此為「敵人」,民主黨、共和黨內部實際上也陷入分裂。美國普通民眾的「黨派性」也越發深刻。2016年的一次民意調查顯示,55%的受訪美國人非常在意他們的孩子是與民主黨人還是與共和黨人結婚。
今年1月6日在首都華盛頓發生的「佔領國會山」事件,是美國民主危機的最突出例證。拜登政府執政已近一年,但據統計,仍然有70%以上的共和黨選民質疑拜登當選總統的合法性。通常而言,美國總統在其執政的初年會享有和選民之間的「蜜月期」,然而當前拜登總統的支持率已經跌破40%。拜登不僅面臨來自共和黨的壓力,他在民主黨內的地位也受到挑戰,目前已有24%的民主黨選民不支持拜登參加2024年總統大選。
近年來,美國民眾對政府官員和國會議員的信任度呈現下降趨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美國政治體制解決「大問題」的能力明顯弱化。美國存在選舉制度、司法體制、種族不平等、貧富差距等諸多嚴重弊端,但美國政治精英卻難以推動必要的改革。斯坦福大學高級研究員弗朗西斯·福山認為,美國的民主已經淪為一種「否決體制」(vetocracy),這使美國的「政治失能」(political dysfunction)問題日益加劇。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美國民主體制運行的成本卻在不斷升高,「金權政治」(plutarchy)的頑疾日甚。2020年的美國總統和國會選舉是歷史上最昂貴的,總花費高達140億美元,是2016年選舉的兩倍之多。美國政治精英傾向於用選舉來定義民主,但在很多美國政治學專家看來,選舉已經成為「富人的遊戲」,遊說、政治獻金成為「合法的賄賂」,富人階層變成最有組織性的政治群體。耶魯大學政治學教授雅各布·哈克(Jacob Hacker)認為,「贏者通吃的政治」(Winner-Take-All Politics)已經在美國大行其道。
美國的民主衰敗在聚焦民主問題的非政府組織「自由之家」的評分表中得到了體現。10年前,「自由之家」給美國打出的分數是94分(百分制),如今已經跌至83分。 「自由之家」副主席莎拉·瑞普奇(Sarah Repucci)稱,從尊重民眾政治權利和公民自由角度來看,過去10年美國的表現出現「持續性下滑」。此外,皮尤公司對包括美國在內的16個發達國家的民意調查結果顯示,57%的國際受訪者和72%的美國受訪者認為,美國已經不是可供他國效仿的「民主榜樣」。
即便如此,拜登政府仍試圖通過舉行「民主峰會」,顯示美國在民主問題上的壟斷權——由美國來確定哪些國家是民主的,哪些不是。白宮公布的受邀請國家和地區名單受到不少批評。在一些人權活動家看來,參會的很多國家並不符合民主的標準,或是近年出現嚴重的「民主倒退」問題,比如印度、肯雅、伊拉克和剛果。如果按照「自由之家」界定的標準,約30%參加「民主峰會」的國家屬於「非自由」或「部分自由」。
毋庸置疑,拜登政府的「民主峰會」具有明顯的地緣政治企圖,美國是想讓中國、俄羅斯等國感到難堪。為了在印太地區推動構建針對中國的「大聯盟」,拜登政府不顧人權組織的反對,邀請印度莫迪政府、菲律賓杜特爾特政府參會。一些歐洲國家近年在移民、穆斯林等政策方面表現不佳,但它們對於美國實現地緣政治目標卻是不可或缺的。為促使波蘭更有力地對抗俄羅斯,拜登政府邀請該國參會。與此同時,匈牙利卻因為與中國、俄羅斯保持較好關係,而未在被邀請之列。顯然,在拜登政府極力推動大國競爭的背景下,美國在歐盟內部開始實施一種「分而治之」的策略。
實際上,拜登政府既需要一個操辦「民主峰會」的團隊,也需要一個應對「民主峰會」副作用的團隊。這場旨在讓拜登落實自己競選承諾的高調活動,或會進一步損害拜登政府的信譽度,同時加深美國與中國、俄羅斯等國之間的裂痕。「民主是一段段旅程,而不是一個終點站」,世界上沒有哪一套民主制度是完美的,也不存在適用於一切國家的政治制度模式。如果美國政府真的為美國民眾福祉着想,它就不應把「民主」作為地緣政治博弈的工具,不應任由「新冷戰」以及重燃的軍備競賽剝奪老百姓本就有限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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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中美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