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花姑娘:別人的故事(二)
郭伯伯是位獨居老人,性格寡言固執,也許因此家人都離他而去。
我在畢業後第一個工作的病房遇上他,患了口腔癌的他。
為了保命,他需要動手術把大部份顎骨切除,切除後沒了牙齒,甚至沒了顎骨。沒了顎骨,即使他想吞一吞口水也不行;即使想要替他裝上假牙也不行。
因此,一條由鼻孔引至胃部的膠管就是他能量的來源。
大概有口不能吃讓郭伯伯很困擾失落,加上沒有顎骨牙齒連說話發音也不準確,我們有讓他以紙筆表達,可是他的日子越來越不快樂,總是皺著眉。
我們都知道他很執著於要「有米氣落肚」,可是公立醫院就只有不同成份的奶製品供胃管餵食,他的肚子也很一致地抗議著,奶制品吸收不好,一直在肚瀉,只給餵粥水時可以停住了肚瀉,卻沒有足夠的營養。看著郭伯伯日漸消瘦,我們病房的醫生護士們也無不心疼。終於,營養師找到一種,就只有那一種奶粉配方是他吸引得了的,總算解決了營養的問題。
此後郭伯伯也沒有出院,輾轉到過別的部門接受治療,有部是為他另覓治療方法,有部門是讓他靜養的。
癌症擴散了,他最後的日子還是回來了我們這裡,醫生其實也希望完成他的心願:吞下一口「有米氣」的白粥。他努力的為他製造一個「模」,代替已切除的顎骨,協助吞食,讓他可以自個兒吞下一口粥。
經過多次的嘗試、失敗、再嘗試、再失敗,郭伯伯終也真的能一口一口的白粥吞下去,但好像就只有那一次而已……那是在他離世前不久的事。
不知道是有幸還是不幸,他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在上班……
住院也有一年日子,已經忘了有沒有親友來探望過,至少最後的日子沒有,他的身後事誰去辦理?大概是醫務社工吧。
此後,每逢春秋二祭途中見到的那個「孤魂之墓」,都會誠心往那兒上香。
雖然事隔多年,但在那個每天出出入入的病人多不勝數的病房,郭伯伯是我們唯一的長期病者,他的愁眉深鎖讓我印象深刻,也因此我依然記得他的故事。
想必他也已經轉世投胎了吧!有好好吃一頓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