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潤恬:憶金庸

2018-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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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先生走了。是他,讓我這個生於東南亞的70後華人,第一次被中華文化感動。在中國大陸還沒有完全跟世界重新接軌的年代,是他,無意間成了中國軟實力的第一個輸出者。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新加坡電視台在周末黃金檔播香港TVB拍攝的武俠連續劇,把金庸筆下的江湖帶入新加坡人的客廳。

那幾年我有點怕家裡接到親戚的喜帖,因為晚上參加婚宴就必然趕不回家看電視。我買的第一個卡帶,是武俠電視劇的粵語歌曲。第一次認真追看印刷物,甚至到理髮店搜舊刊物,是為了剪下《新明日報》連載的金庸武俠小說和《電視廣播周刊》里的劇情介紹。

當年新中還沒有建交,我對中國一點概念都沒有。金庸筆下的人、景、物,讓我在一張白紙上構建對中國地理、歷史、人情世故的最初認知,也因此產生好感和好奇。正因為金庸創作時不刻意以輸出中華文化軟實力為目標,所以才成功地跨越邊界達到輸出軟實力的效果。

數學家華羅庚說,武俠小說是成年人的童話。感謝金庸。他虛構出的離奇江湖事迹,滿足了我年少旺盛的想像力;英雄與俠女的愛情,也讓我的少女感情世界有了寄託。以郭靖「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為代表、關於忠和義等價值觀的刻畫,填補了以灌輸技術知識為主的新加坡教育的空白。

現實生活中的金庸,也有令人敬佩之處。有媒體統計,他從1955年2月8日到1966年5月長達11年的時間裡,除了去歐洲的一個多月里找倪匡代筆之外,幾乎每天都沒有中斷過小說創作。其中一大半時間,他甚至同時連載兩部小說,而且還得兼顧《明報》的社論等編務工作,經常切換於虛構小說和時事的境界。我每天要交一篇新聞稿子有時都會感到頭疼了,需要多大的才華和勤奮,才能做到他產出的量?

有讀者揣測,金庸的小說是在影射中國某些時代的時政背景,比如他寫《笑傲江湖》時是文化大革命權力鬥爭的年代,任我行、東方不敗可以被想像為中國當時的政治人物,「千秋萬代一統江湖」的口號是用來諷刺某人。對於這些說法,金庸從來不證實。

金庸1994年在北京大學接受北大授予名譽教授稱號時發表的演講,被許多網民視為對當今時政有警示意義。

他稱讚北大有許多優良傳統,其中最重要的,一是對國家、社會的深切關懷,二是有容乃大的自由學術空氣。他追溯中國文明經久不衰的歷史,指出兩種情況導致文明衰退:一種是遇到強大外族的打擊,另一種是民族內部長期僵化,像活的木乃伊。

他強調:「中華民族之所以這樣壯大,靠的就是改革和開放。當我們遇到困難的時候,內部要積極進行改革,努力克服困難,改革成功了,我們的民族就會中興。同時我們還要對外開放,這點更為重要,因為中國人有自信心,我們自信自己的民族很強大,外來的武力或外來的文化我們都不害怕。」

這段話放在24年後中美貿易戰醞釀中的今天,依然不過時。

金庸還留給我們一件價值永遠的遺產,那就是對人複雜的感情世界說到心坎里的描述。

幾周前我們有個在北京相識的朋友正要飛去東京開始新的外派歷程,幾個好友在微信群里跟他道別。有人引述《神鵰俠侶》里的:你看天上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如斯。我當時正在趕去採訪的路上,一看眼眶馬上濕了。

人生離合,亦復如斯。金大俠,一路走好。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本網獲授權轉載。

文章只屬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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