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映:後客家話時代
不久前結識一位英文名叫卡洛斯的媒體朋友,聊天之後得知他是客家後裔。出生在巴拿馬,八歲的時候隨母親返回香港定居。
卡洛斯成年之後還不時飛返南美洲與留在當地的父親團聚,但問題出現了:父子倆聊天要有翻譯,因為父親只會講客家話、葡語及西班牙語,香港長大的卡洛斯只講粵語及英語。
拜訪日本關西崇正會。
常常赴海外出席客家文化研討活動,筆者對這種奇異現象見怪不怪。大約半年前,赴大阪參加日本民族學博物館主辦的一個活動,筆者與「關西客屬崇正總會」的一位負責人交談。兩個中國人之間的對話,竟然需要日本人做翻譯。因為這位老先生不懂客家話也不識中文,只講日語。
筆者在這裡也許用華裔來表達更準確,因為其曾祖父早年從粵東鄉下遠赴東瀛謀生,不清楚自己是第四代的他有無入日本國籍。筆者在神戶逗留還登門拜訪源自梅州南口鎮、在民國初年成為神戶華僑富豪的潘姓望族後裔。所幸的是他曾經在神戶中華同文學校讀書的潘華雄先生能講少許華語,客家話則可講一點點「不咸不淡」的問候語。
筆者在日本神戶拜訪源自梅州的客家後裔潘華雄先生。
香港在清朝隸屬新安縣(後改為寶安縣,也就是今天的深圳)。這個縣早年是客家縣,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港九新界有數百條客家村的原因。據說一直到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客家還是香港的主流人群,客家話也是主要的溝通語言。僅僅半個多世紀,客家話在香港作為交際語言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仍視客家話為母語的香港人,消失得「七七八八」了。以筆者的觀察,許多客家裔港人家庭,父母與爺爺奶奶輩還操客家話拉家常,子女及孫輩就欠奉了,縱算會講也不願意或覺得「老土」不好意思講,又或「識聽唔識講」。
筆者拜訪日本神戶中華同文學校張述洲校長。
筆者經常走訪港九、新界及離島的客家圍村。穿梭陋巷頹墻,行走在花崗岩鋪就的小道,時不時還能聽到正在宅外曬太陽或打紙牌的老人家講客家話。每次聽到鄉音,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感總在會心裡湧動。
這種複雜情感,也許源自筆者熱愛客家文化的自豪感,也許是對客家語言快速消亡的無奈和惆悵,也許是寄身現代都市的淡淡鄉愁,也許五味雜陳兼而有之。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不論是在香港,還是在海內外眾多客家人聚居的地區,作為中國八大方言之一的客家話正在大面積消亡。我們正步入「後客家話時代」,其中一個顯著特徵,就是「不會講客話的客家新生代」,逐漸取代「寧賣祖宗田,不忘袓宗言」的先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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