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慶成：香港提前進入後林鄭時代

數以十萬甚至百萬計的香港人在過去兩個星期天連續上街，終於在前天換來特首林鄭月娥一紙聲明的道歉，以及暗示已撤回備受爭議的《逃犯條例》修訂。但這不意味着林鄭政府的管治危機已經告一段落。

除了許多抗議者還紛紛要求林鄭月娥辭職，翻閱過去一周香港報章的報道，不少以往與港府關係良好的建制派和中間溫和派人士，也是怨聲載道。據悉，林鄭月娥上周六與一眾建制派領袖會面期間，有人甚至當面用粗口怒罵林鄭。

建制派對林鄭月娥強烈不滿，並非無緣無故。有建制派朋友向筆者透露，早前許多社團出動大量人力物力支持修訂《逃犯條例》，豈料港府突然宣布暫緩，無異摑了大家一巴掌。近日不少在地區前線工作的建制派支持者都意興闌珊，呼籲林鄭月娥下台負責。

不過，港人要求林鄭月娥下台的訴求恐怕很難在短期內達成。誠然，2003年「七一」50萬港人上街要求董建華下台，當年中國中央政府也是公開挺董，但不久董即以「腳痛」為由辭職，由時任政務司司長的曾蔭權頂上。但從北京當局的角度來看，若這次林鄭同樣因民意壓力而提前下台，變相是北京再次向港人讓步，在香港的威望受到重挫。

事實上，香港歷任特首，從董建華、曾蔭權到梁振英，卸任時都不太風光，沒辦法做滿兩任。北京當局並不樂意再次見到中途撤換香港特首，否則等於是宣判香港的「一國兩制」失敗。

從現實的考量來說，林鄭月娥下台之前，一定要有後備的特首人選。但在當前，北京最苦惱的是能夠取代林鄭的人選並不容易找。譬如，香港政務司司長張建宗年紀老邁，不是建制派心儀的候選人；民望一向不錯的行政會議召集人陳智思，上周五率先表態指應暫緩修例，被中聯辦主任王志民不點名批評「出風頭」，恐怕也無法得到北京信任。

換言之，在未來一段日子（起碼今年內）里，雖然北京當局也極為不滿林鄭月娥這次笨拙的表現，若無意外，林鄭應該還能夠保住特首一職。但毫無疑問，香港已提前進入後林鄭月娥時代。

不難想像，林鄭月娥目前的首要工作必定是平息市民的不滿和怒氣，讓社會恢復平靜，否則一切工作無從談起。故港府很快會推出一系列「派糖」惠民的措施，意圖為社會怨氣降溫。

此外，這一次大批年輕人走上街頭，甚至有一些人以武相抗，既反映他們不滿港府提出的修例，也折射了近年香港青年被種種社會不公壓迫的一股龐大的怨氣積累已久。當局相信會有一連串針對性的青年政策，以紓緩年輕人的不滿情緒。

然而，眼下大部分港人已對林鄭月娥失去信心，在林鄭餘下的三年任期，將會有很多人拒絕與林鄭合作甚至杯葛，令特區政府施政更為困難。

比方說，香港回歸中國大陸已逾20年，中港兩地本應明顯融合。但從近日大批年輕人上街來看，許多香港年輕人對大陸嚴重不信任與恐懼。這意味着林鄭未來三年凡要推出任何與大陸有關、極具爭議的措施，都會在社會上面臨巨大的阻力。

就算是建制派陣營，對林鄭月娥也不會太客氣。建制派政黨目睹近來一場又一場大規模的上街人數，考慮到今年下半年區議會及明年立法會選舉，即使中央政府仍公開表明全力支持林鄭，但為了避免選情被拖累，他們也將會和林鄭保持一定距離，避免在兩場選舉中大敗。

簡括言之，港人這次的抗爭活動隨着時間的過去終會逐步平息，而林鄭在中央力撐下，仍然可以維持一定的管治。但在港人長期不合作運動之下，港府已是「跛腳政府」，未來管治勢將失效。對近年發展已經裹足不前的香港來說，這並不是件好事。

 

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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