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鈺成：中美博弈下，香港怎樣處理複雜的修例風暴？

（編按：《灼見名家》早前舉辦五周年論壇暨慶典，邀請多位政商界及學術界權威人士聚首一堂，探討中美博弈下的香港新出路。立法會前主席曾鈺成擔任主禮嘉賓及致辭。以下為他的演講內容摘要。）

今天論壇的題目非常正面、樂觀，因為題目「中美博弈下的香港新出路」。請大家注意「的」字的位置，句子不是「中美博弈下香港的新出路」。從「中美博弈下的香港新出路」一句看，肯定香港有新出路。（全場鼓掌）

我相信灼見名家選擇這個題目時，我們都未曾估計到香港會出現過去幾個月的局面。所以我們只能從今日香港的環境和局勢，重新看看題目的意思。

我在論壇寫的短短獻辭裏。今天我們說的「出路」，大概有兩個意思。逼切的意義是怎樣走出目前的困境。根本的意義是經歷過今次政治風暴後，一國兩制如何走下去。將來香港到2047年後，怎樣走下去。這可能是更多香港人，包括年輕人最關心的問題。

如何走出困境？一國兩制如何走下去？這兩條問題是否與中美博弈有關？作為拋磚引玉，我提出個人的看法。

中美兩國都不想香港亂下去

如果從表面來看，中美兩國政府希望看到香港的局面似乎沒有分歧。中國政府希望一國兩制繼續能夠在香港成功走下去。美國政府都一樣。最近美國政府一名代表與我聊天，他說：「我們美國政府一貫希望一國兩制能夠在香港成功。」這是大家無異議的。

在此前提下，大家都不想亂。中央政府強調政府現在要處理香港的局面，首先要止暴制亂。同樣地美國政府希望香港亂象能夠停止，不希望香港繼續亂下去。最近有美國參議員說香港沒有動亂，可能他們總領事館做了很有效的工作，就是帶這位嘉賓離開暴亂的現象。如果給他看電視，以為在看美國電影，覺得不是香港現象。證明美國人不想看到香港亂。

滿足示威者訴求，還是武力鎮壓？

在此前提下，大家都希望一國兩制成功，希望香港的亂象能早日停止。我覺得看深一點，看到根本的分歧。

對中國來說，因為中央政府認為香港這場政治風暴帶有顏色革命的性質，背後有外國勢力操縱。所以如果要止暴制亂，不能夠通過對示威者的讓步來達到，因為這是敵對的鬥爭，只能夠用武力壓制暴亂。與示威者對話，即是與反對者對談，是解決不了問題。

在美國方面，最近通過《香港民主人權法案》。在過去多月，在美國的政界，由總統、副總統、國務卿，以至議員，都高調評論香港的局面，都是將這場風暴形容為「香港人爭取民主，爭取自由」。既然香港市民爭取民主自由的運動，解決方法是停止抗爭運動，就是政府要向示威者讓步，滿足示威者的訴求，並不是靠武力去鎮壓。

政府、建制派都有不同意見

這就是中美兩國互相對立的看法。支持示威者的香港市民和政黨當中，都有這種看法。就算在政府、建制派都有不同意見。

我有機會在國慶節聽到不同意見，特區政府組織觀禮團，200多人去北京觀禮。我非常榮幸敬陪末座。因為保安的原因，困在酒店裏。出席的人全都支持特區政府、一國兩制。很多機會與人交流，我聽到兩種強烈互相對立的意見，在飯桌上爭論。有人認為政府與市民對話，讓反對派表演，又說發言者支持政府就給人「起底」。有人認為《禁蒙面法》不能止暴，刺激更多人示威。兩邊意見各有道理。我相信特區政府有聆聽不同的意見。

這場風暴不但規模大，而且非常複雜。行政長官很清楚，這是複雜的問題。不能單靠硬或軟的措施去解決問題。因為參與運動的抗爭者本身有不同的訴求。走到最前的勇武派，都有不同的要求和目標。大量出於對政府政策和一國兩制的質疑，支持示威活動的人，有更多不同的訴求。

特區政府施政遇到掣肘

如果只靠單一的政策就能處理所有示威者的訴求當然不可能。問題是當特區政府運用權力推行不同的措施時，會遇到不同的掣肘。如果中美博弈的確是重要的因素，中央和美國的看法引起國際輿論，特區政府不能夠不考慮。我認為增加了特區政府解決眼前危機的困難。

長遠來看，不能低估中央政府對一國兩制的理念。動亂過去後，恢復秩序，一國兩制如何行穩致遠？中美政府對香港對一國兩制的看法，都是根據《中英聯合聲明》、《基本法》，但期望各有不同。就算當前危機過後，恢復秩序，怎樣重建各方對一國兩制的信心，亦是複雜的問題。

大家都知道我過去是教師。教師出了題目，學生回答。出了問題，不知答案。我在報章發表文章，經常被人罵我只提問題不提解決方法。誰能提出有建設性、可行的方案，不妨告訴政府官員吧，幫特區政府和香港市民走出困局。

 

文章原刊於《灼見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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