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祥:永遠的反對派
全國人大常委在上周三(11日)就立法會議員資格問題作出決定,特區政府隨即宣布郭榮鏗、楊岳橋、郭家麒和梁繼昌4人喪失立法會議員資格,其餘在議會內的泛民召開會議後宣布「總辭」,令本屆議會幾乎由建制派包攬(媒體劃歸為非建制的鄭松泰和陳沛然繼續留任)。
北京跟西方全面攤牌 DQ不再有顧忌
經過近兩年的社會動盪及北京主動推出《港區國安法》,泛民跟北京的關係已經徹底破裂,中央政府要「淨化」立法會、奪取主導權並且令議會跟行政機關緊密配合,是在「新時代」之下的新舉措;事實上,當北京跟美國和西方國家全面攤牌、美國對中港官員作出制裁之後,北京DQ泛民議員已不再有任何顧忌。
過去在寬鬆的政治環境下,北京可以容忍泛民和歐美國家保持接觸,彰顯兩制下香港的「特殊地位」,現在美歐國家和中國已經鬧翻,北京毋須再做門面工夫,乾脆把泛民逐出議會。
雙十一(11月11日)「驅逐令」不光是針對4個議員,而是指向所有「反華反共」的民意代表,按人大決定,宣揚或者支持港獨主張、拒絕承認國家對香港擁有並行使主權、尋求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干預香港特區事務……都不再符合議員資格。以這一系列標準作尺度,泛民將有相當大部分成員無法再進入議會,他們有需要重新檢視在香港新政局下還有什麼角色。
泛民「見容」於特區 是一國兩制「折衷安排」
泛民在議會內的「定位」,有說是「反對派」,也有建議認為應該當「忠誠反對派」;不管用哪個說法,其名稱都應該加上「永遠」兩字,即「永遠的反對派」!泛民能「見容」於回歸後的特別行政區,是北京「一國兩制」國策之下顯示包容和多元的「折衷安排」。泛民在歷次選舉得到約六成選民支持(政圈中有所謂六四比之說),北京很難把他們完全排除在議會之外,但他們在立法會只可以當反對派角色,沒有機會上台執政。
參政而只能當永遠的反對派,是否泛民政黨所願?過去一直的說法,是泛民加入議會將逐漸學懂妥協、合作,而不是一味反對,唯有如此,方可令中央放心,讓他們有機會加入政府、分享權力,實現他們的政治抱負。
後來事態發展並非向這個方向走,相反泛民的取態愈來愈「激」,跟政府經常站在對立面,跟北京也無法取得互信,到最後是敵我分明、各行各路。
沒執政機會 驅使泛民「去到盡」
對泛民來說,跟政府親近、與北京友好,都是「死亡之吻」,會在選舉時流失大量支持票,為了保住席位,他們寧可繼續跟政府和北京對抗,延續政治能量和政治生命,他們相信,溫和路線就是「轉軚」,不會得到選民支持。
這種香港特色的政治怪圈,注定香港政治是一個死局:泛民得到大多數支持,卻是個永遠反對派,沒有上台執政的機會;香港人都心知肚明,投票給泛民只是希望他們能夠監督政府,支持者都知道,泛民永遠只能站在權力核心之外!
沒有上台執政的機會,驅使泛民「義無反顧」地跟政府和中央對着幹、「去到盡」,他們認為這才是長期的生存之道。
內地政治體制並沒有反對派,只有協助共產黨執政的民主黨派,它們會「自覺」地跟中央保持一致,會向中央建言獻策,但不能分享權力。有人建議泛民應該做「忠誠反對派」,所謂「忠誠」,是否就如內地的民主黨派,只能永遠建言,卻沒有掌權的機會?
政黨目的就是要上台執政,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永遠沒有執政機會的政黨,到底還有什麼生存目的?如果連進入議會的機會也沒有,泛民政黨是否準備全面轉入街頭,從事體制外的鬥爭?
議會其實也是建制一部分,泛民政黨參加議會選舉,就是走入建制,認同建制的遊戲規則。人大常委的「雙十一」決定,是要重寫遊戲規則,泛民如果不認同,就只能離開議會,走向街頭。對香港來說,這意味着政治生態會進一步惡化,政黨會更極端,兩極化將會令社會更加撕裂。
對北京來說,人大「雙十一」決定是邁開了三權合一的第一步,令議會的議事流程可「提高效率」,政府施政減少阻力而更加暢順,這也許是北京更樂見的結果。
近期政府倡議在大灣區港人可以投票,評論家指政府背後「假設」,是大灣區票源有利建制派,可令它們爭取更多席位,同時可減少泛民的議席和影響力。
但有另一種說法,是內地對港人在大灣區投票有戒心,恐怕「事態敏感」,內地不歡迎有「境外投票活動」在大陸發生,因為會引起敏感的聯想。
如果不實行大灣區投票,又如何提高建制派勝算?利用大規模DQ也許是方法之一,而人大「雙十一」決定,就提供了DQ議員的一系列標準和基礎。有了這個基礎,就不必再研究放寬大灣區投票。
泛民「功能」消失 由陪襯變「局外人」
國際媒體對人大「雙十一」決定皆嚴辭譴責,但對北京來說,這已經無關宏旨,反正美國都宣布了一系列制裁香港的行動,現在歐美可做的,相信只是一輪口頭攻勢,但北京不會在意。
北京的一國兩制國策,其中「兩制」關鍵在香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它對大陸的貢獻最大,是中國短短40多年能迅速崛起的重要支柱。至於西方式民主,對北京來說並無用處,兩制容許反對派生存,只是為了展示中央可以容忍香港跟內地不同的政治體制,以顯示北京對「維持五十年不變」的決心。如今既無這個需要,泛民的「功能」也隨之消失,只能由陪襯變成「局外人」了。
文章原刊於《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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