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咏紅：中國高壓反腐為何只能永遠在路上
近期中國高官被調查、免職的消息接二連三，從央企到金融系統，從外交部到解放軍……在最近一個月左右，經證實已有三名二十屆中央委員出事，背後原因當局諱莫如深，但同時又再次凸顯當局高壓反腐與整頓官場的決心，是毫不懈怠與手軟。
最新一波讓人觸目驚心的清洗行動，涉及到解放軍戰略軍種火箭軍。彷彿是一揮手間，火箭軍最高層被「一鍋端」，司令員和政委雙雙被撤換，也反映出外傳兩名前後任副司令員也被調查，恐怕非空穴來風。
在這種敏感時刻，解放軍戰略支援部隊司令巨乾生，本星期一（7月31日）缺席了建軍96周年招待會，再次引發媒體懷疑，對解放軍的整頓已不限於火箭軍，而巨乾生可能也出事。
有關火箭軍原司令員李玉超被查的消息，在6月底他缺席火箭軍的軍銜晉陞儀式，已現出端倪。直到本星期一（7月31日）中央軍委舉行晉陞上將軍銜儀式時，提到來自海軍與空軍的王厚斌與徐西盛，跨軍種出任火箭軍司令員與政治委員，才間接證實李玉超，以及原火箭軍政委徐忠波皆已去職。
王、徐二人從未在火箭軍服役，這次極罕見的跨軍種調升，意味着中國最高領導人任命了兩名「外人」去接管火箭軍這個具有特殊軍事地位、被形容為「中國戰略威懾的核心力量」的關鍵軍種。
62歲的徐忠波雖然沒有傳出被調查，但是他未到大軍區正職的65歲退休年齡即去職，情況不樂觀。此外，火箭軍副司令員劉光斌以及前副司令員張振中，據《南華早報》引述的消息人士稱，也正在接受調查。人們也記得，已退役三年的火箭軍原副司令吳國華據報道今年7月4日因病逝世。將這些歸納起來，這個重要軍種的高層密集出狀況，讓人瞠目結舌。
據《南早》報道，這一系列調查在今年3月下旬原國防部長、也是火箭軍首任司令員魏鳳和退休後啟動。這場迅猛的反腐行動到底還會牽扯到多少人，大家內心充滿問號，感覺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而在不到一個星期前，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秦剛的外長職務才剛被免去，官方也沒有說明原因。李玉超、徐忠波與秦剛都是去年10月的二十大後成為中央委員，官方也沒有宣布他們是否違紀，但關於他們的不利傳言甚囂塵上，當局也不予闢謠。
有海外評論質疑「中國是怎麼了？」毫無疑問，這顯示中國體制高度不透明，與現代社會的要求有明顯差距。另一方面，它也清楚凸顯即使到了二十大，在最高領導人權力「一統江湖」後，反腐與從嚴治黨仍絲毫不鬆懈。對於行差踏錯的官員，高層追責是不假辭色，也不避諱影響。
據不完整統計，今年以來，中國的金融系統內已有60多名省管及以上級別幹部接受審查調查。從中共二十大至今，已有32名省部級「老虎」落馬。
除了違紀違規問題，官員履職失誤或不作為，高層追責也不留情面。例如國務院調查組今年5月公布去年湖南長沙塌房事件，在事故發生時已離任長沙市委書記一年半的現任重慶市長鬍衡華，赫然也在被倒查之列，受到黨內警告。
按照這個趨勢，前外長秦剛被免職的原因，若只是個人生活作風問題倒也不無可能。
但嚴歸嚴，十八大以來高壓反腐已逾10年，仍有這麼多「虎」落馬，反證出腐敗真是中國官場久治不愈的頑疾。
有中國媒體形容，多個城市出現了腐敗「接力賽」，例如雲南省會昆明市前後三任市委書記都涉腐，最後一名落馬書記高勁松在2012年十八大後都並未收手。
山西太原也出現三名前後任書記「落馬」。諷刺的是，太原市委書記陳川平2016年一審時被認定受賄91萬元（人民幣，下同，17萬新元），但陳川平的專職司機和秘書受賄93萬元，竟比他還多。可見，主官身邊多的是腐敗機會，如果主官不察，就會形成小型腐敗圈。
由此可見，中國的反腐遠遠沒有到盡頭。據《聯合早報》記者了解，在一些發達地區城市的司法體系里，一些中層人員就身家驚人，他們若沒有涉及到政治問題，被調查時可能只交代一些小筆案子，判個輕刑了事。
歸根究底，腐敗的根源在於中國權力高度集中與統一的體制，在每一層都是權力高度集中，主官擁有極大決策權，下級與民間監督無力，信息也不透明。要從源頭上防治腐敗極困難，即使不斷進行大量思想教育工作，也不能全面遏止「前腐後繼」。
這些年的高壓反腐，是在明面兒上打擊與震懾腐敗，它當然也有效果，那就是在大範圍上讓大部分人有所收斂，另一些人的腐敗行為從明目張胆到變得隱蔽與更加隱蔽。
然而，既然中國在短期內又很難出現能代替現有體制的選擇，這種高壓的、震懾式的反腐就只能永遠在路上、一鬆懈就可能前功盡棄。至今，有的民眾對反腐成就已漸感麻木，緊繃氣氛也影響了官員的積極性，那就是當局需要承受的代價。它將對中國的發展造成什麼長期影響，只能繼續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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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刊於《聯合早報》
